虛空之中,血色的瞳術,和金色的瞳術碰撞在一起,煞氣和金光交織,互相絞殺。
而不過刹那,神劍出竅,金光席卷。
血氣潰敗,寸寸崩塌。
肖典司這才駭然。
劍意?
這不是瞳術!這是……劍訣?
借瞳術施展的……神念之劍?
自己是在用眼睛,與彆人的劍氣硬拚?
肖鎮海心中膽寒,剛回過神來,便發現金色劍意已然透過自己的眼眸,滲入了自己的神魂。
一道純由劍光編織的,金色的牢獄,將自己鎮壓其中。
劍光璀璨而鋒利,在對自己的神魂,一點點進行淩遲。
而自己恍若十惡不赦的罪人,在接受劍刑的審判。
神魂被切割,被淩遲的痛楚,一點點蔓延開來,肖鎮海痛苦之餘,心中恍然。
原來酷刑,是這種滋味……
他想反抗,但反抗不了。
想掙紮,但無力掙紮。
在如此淩厲,壓迫感如此強大
的劍意之下,肖鎮海神魂驚顫,根本不知,該如何抗衡。
隻能任由自己的七魄,自己的命魂,被劍光一點點分割著……
墨畫的雙眼,死死盯著肖鎮海。
他的眼底,金光璀璨,透著威嚴。
但他的眼角,卻流出了鮮血。
儘管他神魂強,神識也深厚,但這副肉身,畢竟隻是築基,以築基對抗金丹,對眼眸的負荷太重了。
恰在此時,顧長懷回複了一絲神智。
他見到了眼角流血的墨畫,也見到了失魂落魄,神色痛苦,仿佛受刑一般,即將瀕臨“失控”的肖鎮海,當即心頭一震。
顧長懷忍著血瞳術的後遺症,以極大的意誌,克服昏沉和痛楚,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神識回溯後,顧長懷立馬咬緊牙關,拚儘全力,開始凝集法術。
他周身靈力激蕩,掀起澎湃的狂風,狂風之上,刀刃鱗次櫛比,如羽翼般密集,流光溢彩,又暗含殺意。
淩風化羽訣!
顧家上乘道法。
這門風係法術威力極大,但需要運轉法訣,積蓄磅礴的靈力。
交戰至今,顧長懷一直沒機會施展。
而眼下,肖鎮海與墨畫瞳術交鋒失敗,神識受損,煞氣反噬,處於失控的邊緣,是顧長懷唯一一次,可以施展這記道法的機會。
磅礴的風係靈力彙聚。
數息之後,顧家上乘道法淩風化羽訣凝結。
顧長懷目光冷漠,向前一指,周身的風刃便如青鸞的羽翼一般,猛然一振,化作洶湧的狂風,向肖鎮海席卷而去。
肖鎮海神魂承受劍刑,處在崩潰的邊緣,但還是能隱隱感知到性命懸危,近乎本能地向一旁躲去,想躲開這記斃命的殺招。
而夏典司此時也清醒了過來,見肖鎮海想躲,同樣忍著神識劇痛,將靈力注入短劍,並以禦劍之法,凝成冰色劍光,向肖鎮海殺去。
她的劍法,本就以險快見長。
此時後發先至,直接刺入了肖鎮海的胸前,冰係靈力蔓延,一瞬間凍結了肖鎮海心脈。
肖鎮海的動作被冰封。
而後幾乎同時,淩風化羽訣凝成的強大風刃,宛如青鸞振翅,呼嘯而至。
無數細碎的風刃,直接將肖鎮海吞沒,一絲絲切割著他的肉身。
劇烈的靈力波動,讓墨畫幾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待到塵埃落定。
肖鎮海如同被剝了皮一般,渾身血肉模糊,經脈寸斷。
臨死前,渾渾噩噩的肖鎮海提著最後一口氣,又看了一眼墨畫,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他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他這輩子,藏身暗處,未雨綢繆。
但隻走錯了一手,看走眼了一次,便葬送了性命……
肖鎮海心中一憤,口吐鮮血,而後氣絕。
這次他徹底死了。
幾乎是拚到油儘燈枯的眾人,都鬆了口氣。
顧長懷的靈力幾乎耗儘,夏典司也沒好到哪裡去。
但他們還是第一時間看向墨畫,神色擔憂。
顧長懷道:“你沒事吧。”
墨畫擦了擦眼角的血跡,搖了搖頭,道:“沒事。”
隻是說這話的時候,墨畫臉色有些蒼白。
他與肖鎮海硬拚了瞳術,雖然勝了,但還是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反噬。
神魂之法,本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墨畫神魂雖強,但肉身太弱。
借助目竅的瞳術,施展驚神劍法,平時還好,可一旦與強敵作戰,神魂殺伐,對雙目的負荷,比墨畫想的還要大。
不止如此,墨畫感覺自己的神魂,似乎也有了一定的損傷。
這個傷勢,不單純是因為和肖鎮海以瞳術進行殺伐。
而是跟大白狗交手後,沒有足夠的修養,在龍王廟裡,又連續動用了兩次驚神劍,這才使得神魂上的損傷累積,加重了傷勢,在與金丹境的肖鎮海硬拚的時候,突然爆發了出來……
一旁的夏典司,此時喘過氣來,略作思索,不由疑惑重重。
肖鎮海的瞳術……是怎麼破的?
他的神智,為何會突然瀕臨崩潰,給了自己這些人以可乘之機。
墨畫為什麼會雙目流血。
他到底做了什麼……
夏典司默默看向墨畫,還想再問什麼,“墨畫……”
顧長懷卻打斷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吧。”
夏典司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此時情況特殊,的確不是說話的時機。
她也隻好將疑惑壓在心底,暫時不再追問。
經過連番苦戰,不隻顧長懷和夏典司,便是歐陽楓,花淺淺和肖天全三人,一身靈力也幾乎都見底了。
而大門之前,更是一片狼藉。
肖鎮海身死,血屍遍地,白骨迷宮中,有森然可怖的氣息傳來,四周的血色,不知為何,又漸漸變濃。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漸漸蘇醒……
顧長懷眼皮突然直跳,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會發生,連忙道:“快走。”
眾人也心中一凜,收繳了肖鎮海的儲物袋,檢查了自己隨身的東西,確保沒什麼遺漏,便紛紛抓緊時間,從羊角大門打開的縫隙中,陸續離開了白骨迷宮。
隻是出了大門,眾人剛鬆了口氣,忽而就發覺有些不對。
白骨令牌還在裡麵。
這個令牌,出龍王廟的時候還要用,所以必須要拔出來,隨身帶著。
可一旦拔出這枚令牌,迷宮的大門就會關閉。
因此,拔令牌的人,一定要身法極好。
一拔掉魚骨令牌,趁著大門剛關未關之時,就要迅速從門縫抽身出來。
不待顧長懷說什麼,墨畫便道:
“我去!”
他身法好,而且身形偏瘦小,乾這種事最適合。
顧長懷剛想拒絕,卻發現墨畫已經順著門縫,又鑽回了白骨迷宮之中,他阻止都來不及。
“小心點!”顧長懷隻能皺眉囑咐道。
“嗯。”墨畫道。
進了白骨迷宮之後,墨畫也不拖泥帶水,而是直接來到了妖魔銅像前,端詳片刻,便將嵌入銅像中的魚骨令牌拔了出來。
迷宮的大門,緩緩關閉。
墨畫也準備離開。
可就在此時,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響起。
眾人紛紛色變,循聲望去,就見不知何時,那化作怪物的“巫先生”,正趴在肖鎮海的屍首上,啃噬著血肉。
而有了金丹肉身的滋養,巫先生的氣息,也在一點點攀升。
濃鬱的血氣,又一點點纏繞在其身上,它的鱗片,越發漆黑堅韌,身軀也越發壯大,充滿了驚人的力量。
顧長懷大驚失色,顫聲道:
“墨畫,快跑!”
墨畫似乎也吃了一驚,連忙催動身法,想向門外跑去。
可下一瞬,一片可怖的血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龐大的身軀,投下了一片陰影,將他徹底籠罩。
太快了!
吞噬了肖鎮海,化作夜叉的巫先生,比之前更是強出了一大截。
隻一瞬間,便出現在了墨畫的身後。
墨畫的臉色漸漸變白,他似乎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最後的最後,他拚儘力氣,將手中的魚骨令牌,從逐漸關閉的門縫中拋了出去。
他嘴唇翕張,似乎是在對著眾人低聲說:
快跑……
顧長懷等人目眥欲裂,心如刀絞,他們想衝進去救墨畫,可已經來不及了。
緩緩關閉的大門隔住了眾人。
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巫先生血肉猙獰的手爪抓向墨畫。
無邊的血色,將墨畫瘦小的身軀,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