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入血池時,墨畫閉上眼,再睜開眼時,四周通紅一片,滿是濃稠的血漿。
而自己似乎被龍鱗包裹著,血水不能近身。
巫先生的整個身體,也化作了真正的血海“夜叉”,渾身鱗片包裹,攜帶著墨畫,向血池的最深處遊去。
一直到血池的最底部。
墨畫抬頭一看,終於又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祭壇。
此時的祭壇,靜靜地沉在血池中央。
四周的血水,一點點壓縮,凝練,形成數十道血流,宛如血管一般,彙入祭壇正中的羊骨雕像,為其提供著邪能。
外圍血濃如漿,而祭壇的四周,反倒成了一片真空。
巫先生將墨畫帶到祭壇邊,不知從何處,取來一副骨鏈,將墨畫捆得結結實實
,便暫時丟在了一旁。
而後他開始恭恭敬敬,在祭壇上擺上一些不知名的血肉貢品,嘴裡不知念叨些什麼。
墨畫被丟在一旁,看了看奇異的血流,陰森的祭壇,血腥的供品,似乎真的知道“害怕”了。
“你不會……真的要把我當祭品吧?”
巫先生冷笑,心中暗罵墨畫蠢貨,這麼顯而易見的事,現在才知道?
但他現在正在準備儀式。
神主麵前,不能高聲言語,以免不敬,惹神主怪罪。
他將輔祭的蠟燭,香火,血肉,一一擺上供桌,而後才轉過頭,看向了這場祭祀的“主菜”——墨畫。
“原本,我是要將你們都抓了,然後全都獻給神主,可沒想到,你們這麼棘手。”
“除了那個貪心作祟,被我咬斷脖子,煉成了血屍的蠢貨,其他幾個金丹,沒一個好相與的。”
“你這小子,也奸猾得跟鬼頭精一樣。”
“原本我這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夜叉化身,足以大殺四方,可也不知怎麼就被你們瞧出了命門,硬生生給耗廢掉了……”
巫先生越說越氣,最後歎道:
“事不可為,我也沒辦法……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神主保佑,讓我抓到了你這個小子……”
巫先生神色欣喜,看著墨畫,越看越是開心,點頭道:
“的確是頂好的活祭的胚子,又鮮又嫩,關鍵是你的神識,必然十分渾厚。”
“我的血陣,是你破的。你布陣法,坑那姓肖的典司的時候,我也看到了。”
“你的陣法水準,絕對非同小可,你的神識,也絕對天賦異稟,美味異常。”
“有你一人做活祭,即便單薄了些,想來神主,也不會怪罪於我。”
墨畫似乎有些“緊張”,板著臉對巫先生道:
“我勸你,最好彆獻祭我,不然你會後悔的。”
巫先生笑道:“自從我信奉神主,為神主肝腦塗地,死而後已,迄今還不知,後悔這兩個字怎麼寫。”
“好了,”巫先生沒了耐心,“一切我都準備好了,你該上路了。我要將你,作為我‘忠誠’的證明,獻給神主。”
之後不待墨畫說什麼,巫先生便提著墨畫,放到了祭壇上。
而後他點燭,焚香,跪地禱告:
“大荒之主,三千主宰……”
“煌煌赫赫,神威在上。”
“流著大荒之血,信奉著您的尊名,信徒今日,將一具先天神品,神魂濃鬱的祭品,進獻給您……”
“願神主永存,早日光臨大地,為世人帶來榮光……”
巫先生念得極虔誠。
而與此同時,祭壇之上,果然有一股古老而威嚴的氣息飄蕩。
似乎有什麼東西複蘇了,正準備享用“美餐”。
墨畫按耐住性子,端端正正坐著,沒有出聲打擾巫先生的禱告。
他生怕自己一說話,打了岔,巫先生念錯了詞,禱告就失效了,自己一番心血,就付諸東流了。
巫先生順利念完禱詞,抬頭看了眼墨畫,漠然道:
“你還挺老實。”
墨畫點頭,而後想起什麼,又問道:“巫先生,你之前說,神主的‘大敵’即將降臨,你是怎麼知道的?”
巫先生冷笑,滿含敬畏道,“自然是神主的啟示。”
“怎麼啟示的?”墨畫又問。
巫先生剛想開口,忽而皺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哦,”墨畫老實道,“我忘了說了……你們神主的大敵,好像就是我。”
巫先生一愣,片刻後,他緩緩失笑,繼而放聲大笑,看著孱弱的,被骨鏈捆著,宛如待宰羔羊一般的墨畫,冷漠道:
“小兄弟,我竟不知,你還挺會說笑……”
能讓崇高而偉大的神主,都稱之為“大敵”的,怎麼可能是這副手無縛雞之力的德行?
巫先生兀自冷笑。
可是笑著笑著,他忽然笑不出來了,他終於察覺出了一絲違和。
這一路上,他總有一種……被人“安排”的感覺。
為什麼?
還有最後在迷宮之前,為什麼,是這個小鬼進來關門?
為什麼,他明明身法很好,但卻不躲不避。
為什麼,他明明十分機靈,卻像被嚇傻了一樣,一動不動。
為什麼……
祭壇的氣息越來越濃,四周的血霧,緩緩升騰,古老的低語,漸漸響起,似乎要將一切神魂,拉入不可知的境地。
而這一絲違和,在最後一刻,終於化作了可怕的警兆。
在儀式完成的最後一刻,巫先生立馬伸手,想將墨畫拽下祭壇。
但他抓空了。
明明被骨鏈鎖著,明明一路上,都逃不掉的墨畫,如今卻輕輕鬆鬆,躲過了他這一抓,而後安安穩穩坐在祭壇上,賴著不走了。
巫先生臉色蒼白。
下一瞬,囈語聲響起。
血霧徹底翻湧,籠罩整個祭壇。
將祭壇周遭的一切神魂,吞噬吸扯,牽引到了另一個神念的空間。
待二人再睜開眼時,
還是那個血池,還是那個祭壇,但周遭的一切,又已經不一樣了。
血池之中,有無數冤魂鬼臉,嘶吼猙獰。
祭壇之上,有一尊巨大的羊角雕像,威嚴赫赫,恍若神明,似乎掌控著巨大的權柄。
如今,墨畫坐在祭壇上。
巫先生站在祭壇下。
原本,到了這神主之界,巫先生應該立馬跪伏,將作為祭品的神魂殺掉,撕碎,獻給神主。
但此時,他卻心神俱顫。
在他麵前,端坐於祭壇之上的,是一個古怪的小娃子。
容貌的確與墨畫有幾分相似,但年齡和體態都更小,氣息很隱晦,察覺不到什麼異常。
但他是巫祝,常年信奉神明,能感覺到看似幼小的墨畫身上,隱隱透露著一股,令他感到膽寒的氣息。
這是一股,近乎……神明的氣息!
巫先生心頭一震,幾乎站立不穩,咬牙切齒地指著墨畫,“你究竟是什麼人?”
“不……”他搖了搖頭,瞳孔一縮,“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墨畫衝著他,微微一笑,聲音清脆道:
“你的路,帶得很好,下次不用再帶了。”
巫先生神色狂變。
他終於明白了。
果然,一切都是被算計好的!
這個藏在人群裡,不露痕跡的小鬼,才是真正的黑手,他從始至終,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想進入祭壇。
他的目標……是神主!
他沒騙自己,這個小鬼,就是神主的大敵!
“神主的大敵……”
巫先生驚恐過後,緩緩站直了身子,目光堅毅,心頭又湧出無儘的勇氣,那是對神主無儘的忠誠和狂熱的信仰。
“既是神主的大敵,那我便斬去你的頭顱,斷掉你的四肢,挖出你的雙眼,剖出你的心臟……將你徹底肢解,以此,來獻給神主,證明我的忠誠!”
巫先生的身軀,漸漸龐大。
大荒的邪神,賦予了他勇氣,也給了他“膨脹”的神念。
他化作的夜叉,體格更強健,龍鱗更堅硬,爪牙更鋒利,渾身血氣,渾厚如江河。
而後不等墨畫反應,巫先生便身形一閃,碩大的拳頭,向墨畫轟殺而來。
這一拳,聲勢浩大,無比迅猛。
可墨畫小手隻是一伸,一切聲勢,便都戛然而止。
這一拳,再難寸進。
巫先生的瞳孔,漸漸擴大。
再然後,墨畫也出了一拳,這一拳攜著金光,看似極慢,但速度又極快,根本不容巫先生反應,便轟在了他的胸口。
堅不可摧的龍鱗,寸寸斷裂。
裂痕漸漸擴大,從胸口向四肢蔓延。
而巫先生的胸口,已然被轟出了一個黑洞。
隻一拳,生機泯滅……
巫先生明白了,他臉色蒼白,緩緩跪在地上,聲音中含著莫大的驚恐,與無儘的悔恨:
“神主在上,我……有罪……”
“我有大罪!”
“我釀成了逆天的大禍。我,引來了……恐怖的大敵……”
下一瞬,頭顱落地。
墨畫直接擰掉了他的脖子。
至此,巫先生神魂俱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