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弘不明白,“請老祖明示。”
“你回去,自己數數,若把那小陣師殺了,到底會得罪多少人。”
錢家老祖渾濁的雙眼漸漸閉上,“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錢弘磕了個頭,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偌大而空洞的洞府中,便隻剩下錢家老祖一人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枯柴似的雙手,手背上褐色的灰斑,以及偶有脫落的腐皮,眼神麻木。
“我快要死了麼……”
錢家老祖喃喃道,聲音沙啞無比。
說完他咳嗽起來,咳得劇烈,似是要把心肺俱都咳出來。
錢家老急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顫顫巍巍倒出一粒丹藥,珍而重之地放進嘴裡,閉眼煉化藥力。
藥力生效,咳嗽緩解。
錢家老祖這才緩緩睜眼,雙眼隱有血色。
“可是……我還不想死啊……”
錢弘出了老祖的洞府,便立馬讓人打聽,究竟是誰,跟老祖說了什麼?
夜晚時分,有人向他稟報:
“是道廷司的老掌司,特意拜訪了老祖,似乎讓錢家不要與那小陣師為難。”
錢弘皺眉,“無親無故,老掌司為何會為了那小陣師說話?”
他又想起老祖說的那句,“若是把那小陣師殺了,到底會得罪多少人……”
錢弘梳理了下墨畫認識的人,又派人打聽了一圈,得了一張紙。
錢弘看了一眼,便頹然地坐在椅子上。
怎麼會這樣?
紙上那茫茫多的人物看得錢弘頭疼無比:
道廷司的老掌司要保墨畫,道廷司的典司張瀾與墨畫相熟,而張典司背後是張家。
獵妖師中,俞長老護短,這自不必說。
其他獵妖師無論境界高低,竟大半都受過那小子恩情,也都心甘情願地護著他。
散修中的煉器師還有煉丹師,大多也都與墨畫認識。
尤其是人緣極廣,桃李四方的馮老先生,更是看著墨畫長大的。
安家的小少爺與墨畫是朋友,安老爺子本就與他們錢家不對付,遇事自然會站在墨畫那邊。何況墨畫還是一品陣師,安老爺子更沒道理不幫。
通仙城的陣師之中,一品陣師洛大師曾放出過話,讓城中的陣師都不得與墨畫為難。
即便是在錢家,錢大師也不願與墨畫作對。
而外地大族白家到此遊曆的三人,尤其是那一對兄妹,好像也與墨畫關係不錯。有人見他們獵妖節時一起逛過街……
錢弘將這些關係一一數來,忍不住頭皮發麻。
墨畫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毛孩,到底是怎麼認識這麼多修士的?
他若真把墨畫殺了,豈不瞬時就捅下了天大的簍子?
錢弘心中又驚又懼。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按理來說,他們錢家是通仙城貨真價實的地頭蛇。
可如今一看,錢家若是地頭蛇,那墨畫這小子,就是貨真價實的“地頭龍”了。
這種情況下,他還怎麼下手?又怎麼敢下手?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錢弘頭痛欲裂,半晌之後才舒了一口氣,他揉了揉額頭,縱使滿心不甘,還是隻能無奈道:
“事到如今,隻好從長計議,先忍忍吧……”
他不想放過墨畫,但事到如今,也隻能先忍了。
忍忍吧,隻要忍忍,總會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