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興神色慌亂,撲通一聲跪在墨畫麵前,“墨畫,你救救我!你這麼聰明,一定能救我!”
墨畫不為所動,疑惑道:
“你是不是傻了,我救你做什麼?不殺你就不錯了。”
錢興急忙道:“你救我一命,我什麼都告訴你!”
墨畫目光一閃,“真的?”
錢興點頭道:“真的,我什麼都說!”
墨畫略作思索,找了個樹樁坐了下來:
“行,那把你老祖殺人喂妖的事,從頭到尾說給我聽。”
錢興神色猶豫。
墨畫道:“隻要你說,我教你怎麼自救。”
錢興還是有些遲疑,思索片刻,咬牙道:“好!”
錢興回憶了一下事情經過,臉色蒼白,開口道:
“我七歲那年,去我曾祖處玩耍,玩得累了,便在曾祖的榻上睡著了,半睡半醒間,被聲音吵醒,一睜眼,就看到一個修士,被曾祖的手臂,貫穿了胸口……”
“那個修士是誰?”墨畫問道。
錢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隔了這麼多年,長相也記不清了,隻聽他嘴裡嚷著,‘錢家不得好死’之類的話。”
那就應該是找錢家尋仇的,錢家這麼多年胡作非為,結下的仇家還是蠻多的。
“是築基麼?”
“應該是。”錢興點了點頭,又接著道:
“我見了鮮血,嚇得尖叫起來。曾祖也很意外,大概是我修為太低,氣息太弱,他一時不曾察覺。然後,曾祖便警告莪,不要將看到的說出去。”
墨畫皺眉,“有人尋仇,你曾祖將人殺了,說出去,也不算什麼吧。”
錢興搖了搖頭,“曾祖讓我不要說出去的,不是這件事。”
墨畫一愣,“那是什麼事?”
錢興神色掙紮,猶豫許久,還是老實道:
“曾祖大限將至,靈力逐漸衰微,肉身也逐漸衰老,我平日見的曾祖,是一副年邁慈祥,老態龍鐘的模樣,可是那晚……”
錢興咽了下喉嚨,顫聲道:“他的眼睛是紅色的,身體健壯,頭發也隻白了一半,看著非常可怕……”
墨畫心頭大震。
錢家老祖,他果然服了人壽丹,續了自己的命。
“然後呢?”
墨畫又問,他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錢興心有餘悸道:“曾祖看著我,眼神有一絲殺意,我給他磕頭,喊他‘曾祖’,可憐兮兮地流著淚求他,保證不會說出去。曾祖似乎動了惻隱之心,但還是有些猶豫,不知要不要放過我。”
“曾祖想了一會,又問我,‘想不想當錢家家主’?我說‘不想’,曾祖眼中明顯有些嫌棄,我又連忙說,‘我想!’曾祖這才笑了一下,說‘那你隨我來’。”
墨畫眼皮一跳,“他將你帶到了大黑山?”
錢興點了點頭。
“大黑山的哪裡?”
錢興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之間,我就被曾祖帶進一間丹房。丹房是紅色的,牆壁,丹爐,草藥,看到的一切都是紅色的,地上的磚石,像是用血鋪成的,氣息讓人作嘔,而丹房裡,還有一頭豬……”
“曾祖當著我的麵,將那修士,喂給了那頭豬吃。”
說到這裡,錢興神色突然痛苦起來:
“可是……可是那修士沒死透……一邊被吃,一邊絕望地叫著,他那副模樣,還有痛苦的表情,我怎麼都忘不了……”
錢興說完,整個人被冷汗淋濕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這件事,他藏在心裡多年,從來不敢說出去。
他也常年會做噩夢,夢中夢到豬妖吃人的一幕。
所以他中幻術後,瘋癲得非常嚴重。
因為他在幻術中,見到的就是他記憶中,最恐怖的豬妖吃人的一幕。
幻術讓人身臨其境,他仿佛體會到了,自己也被那豬妖一口一口,活生生吞入腹中的絕望。
墨畫心中歎了口氣,忽而又皺眉道:
“我見你平日,囂張跋扈,不像是心有陰影的樣子?”
錢興將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再也沒了之前那副盛氣淩人的模樣,臉色蒼白道:
“是曾祖,他對我說,不必把人當人。”
墨畫皺眉,“什麼意思?”
錢興解釋道:“從那以後,我每日都做噩夢,夢見豬妖吃人,神情恍惚,曾祖就跟我說……”
“你把那死去的修士當人,所以才覺得可怕,你若不將他當人,不過是豬吃狗,狗吃豬罷了,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你要記住一點,欲成大事者,不必把人當人。”
“除了錢家人,不,除了你自己以外,其他人都不一定是人。他們是豬狗,是牛馬,是勞力,是工具,是奠定你大道的基石。你要踩在他們身上,才能得道成仙!”
“我聽了曾祖的話,不將其他修士當人……他們為我錢家做牛做馬,是他們應當的,那個被豬吃掉的修士,他也不是人,死了便死了,被吃了就當喂豬了。”
“這樣一想,我的心裡就好受多了,也不再經常做噩夢了。”
泯滅了人心,自然就不會覺得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