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很珍惜這段時間。
因為他知道,或許半年,或許一個月,莊先生就要離開了。
修界浩無邊際,修道光陰漫長。
此去經年,道途漫漫,或許都不可能再見麵了。
每當想起這件事,墨畫的神情便落寞起來。
莊先生便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好好修煉,將來總有再見的一天。”
墨畫認真地點了點頭。
相逢是緣,相聚是緣,離彆也是一種緣分。
相逢之後是離彆,離彆之後,才能相聚。
大大咧咧的白子勝也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他問墨畫:“莊先生要走了麼?”
“嗯。”墨畫沒瞞著他。
白子勝神情複雜起來,白子曦神色如常,隻是目光也暗淡了一些。
“先生走的話,你們也要走麼?”
墨畫問道。
白子勝看似倨傲,但俠義心腸,對自己也是不錯的,白子曦更是幫過他很多忙,告訴了他很多修道知識和見聞。
哪怕大家都隻是記名弟子,但也算半個同門,墨畫還是很珍惜這段情誼的。
白子勝神情失落了起來,“估計是……”
他們拜訪莊先生,是希望莊先生收他們為親傳弟子的,隻要莊先生離開,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要離開了。
就算他們想待在這裡,雪姨也是不會同意的。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悶。
墨畫便將娘親做的酒肉和糕點拿出來,道:“修道漫長,有緣總會再見的。”
“嗯。”
白子勝點頭道,隻是神情還是懨懨的,牛肉吃到嘴裡,也是沒滋沒味的。
白子曦什麼都沒說,隻是嘗了幾口糕點,也覺得沒那麼甜了。
因為時常拜訪莊先生,墨畫和白家兄妹待的時間也久了些。
雪姨不布置那麼多功課了,白子勝沒事就和墨畫切磋道法。
白子勝是煉氣九層,修為深厚,武學精湛,之前與墨畫切磋,都是壓著修為,單純比拚身法或是道法。
但現在墨畫神識築基,以神識為根基的逝水步、隱匿術和火球術更加強大,已經可以正麵與白子勝切磋,不需他再讓著了。
兩人互相切磋,你來我往,打得有來有回。
玩累了就躺在大槐樹下休息。
墨畫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渾身大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的道法,依靠強大的神識,其實勝過白子勝一籌的。
但壞就壞在,他的肉身和靈根太差了。
往往糾纏幾個回合,要麼靈力不足,要麼手腳使不上力,就被白子勝抓住破綻,一下近身製住了。
白子勝也氣喘籲籲地躺在地上。
他還以為,他全力以赴,輕輕鬆鬆就能贏過墨畫。
結果根本沒他想得那麼簡單。
墨畫的逝水步,滑不溜秋,根本抓不住破綻;火球術威力也是極大,出手又快又準,根本不容小覷。
而且墨畫還有隱匿術沒施展,如果他隱匿偷襲,更加難對付。
白子勝隻能用“賴皮戰術”,將墨畫靈力耗完,等他體力不支,才能找到一絲機會,近身將墨畫製伏。
雖說能贏,但的確勝之不武。
看來自己也還要再努力,不能被墨畫比下去,不然這輩子都做不了他大哥了!
白子勝燃起了鬥誌。
兩人躺在樹下休息,看著藍天白雲,思緒放空。
墨畫忽然又想起了丹爐的事。
這幾日來,道廷司和道兵司將通仙城以及黑山寨,都搜了個遍,但凡製式不同,功能不詳的丹爐,一律銷毀。
寧殺錯不放過,從根本上,杜絕錢家老祖煉製邪丹的可能。
張瀾也對墨畫道:
“明麵上一切可疑的丹爐都銷毀了,錢家老祖就算是煉,也無丹爐可煉。”
“而且轉壽化元丹需要花上百年養丹,煉製時間太長,不能出紕漏,專門煉製魔丹的魔道宗門都未必能煉出來,更彆說錢家老祖了。我們或許隻是杞人憂天,也說不定。”
墨畫覺得張瀾說得有道理,多少放心了些。
隻是心中還是有著若有若無的疑慮。
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但又不記得,自己到底忘了什麼。
就像黑山的大霧,看得見,摸不著,但又確確實實存在著。
墨畫正思考得出神,忽然發現白子曦在默默看他。
墨畫轉頭看去,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和一對雙瞳剪水的眸子對視了起來。
兩人都是微微一怔。
雪白的槐花落下,在兩人之間飛舞。
時間也仿佛凝固了。
兩人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又都默默移開了視線。
不知為何,墨畫心裡忽而又失落了起來,記憶不住翻湧,白子曦說過的話,那清脆而婉轉的聲音,也一句句在腦海中浮現。
有指點他陣法的,有告訴他秘術的,還有誇他娘做的糕點好吃的……
思緒浮沉間,忽然一句話,驟然浮現在墨畫的腦海中:
“邪陣和魔陣,大抵是以血肉為陣媒,以邪念畫陣紋,逆大道為陣樞……”
大抵是以血肉為陣媒……
以“血肉”為陣媒……
墨畫嚇了一跳,猛然站起身來。
他知道為什麼自己總覺得不對勁了。
他的確忘記了一件事。
他忘記了……血色丹房裡的那頭又肥又大的豬!
邪陣以血肉為陣媒……
那頭滿身血痕的豬,才是邪陣的陣媒。
它身上的血痕,不是血痕,而是邪陣的陣紋。
邪陣刻於丹爐之上。
這意味著,那頭豬,才是真正的丹爐!
它的體內,煉製著可助錢家老祖突破修為的……轉壽化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