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祿道:“您彆聽墨畫那孩子忽悠……”
安老爺子歎道:“墨畫是存了私心,但他說的也是實話,大難臨頭,我們安家的這些家底,是守不住的……不如拿來換個好名聲。”
安永祿不服氣,“怎麼會守不住呢?”
安老爺子冷冷道:“拿什麼守?”
安永祿想說自己能守,但話到嘴邊,又怯怯地不敢開口。
安老爺子見他這樣,神色有些疲憊,緩緩道:
“這些時日,我想了許久,還是沒有什麼好辦法。”
“擺在我們安家的麵前的路,隻有兩條:要麼走,要麼留。”
“走的話,我們可以舉家搬去其他仙城,但其他仙城都有勢力盤踞,未必容得下安家,更彆想從他們嘴裡分一杯羹。”
“而我們安家膳樓開久了,總想著和氣生財,子孫後輩之中,沒有心狠手辣之輩,遷往外地,三代之內,必將沒落。”
“如果隨散修遷城,那我們安家,就是一塊肥肉,誰都會咬一口。”
說到這裡,安老爺子又想起往事。
當年安家的那支由嫡係弟子護送的商隊,在大黑山內,被錢家老祖暗中支使的邪修,吞得一乾二淨,無一生還。
這件事現在想來,安老爺子都心有餘悸。
遷城這一路上,又不知會經過多少大黑山,遇到多少黑山寨。
他們安家一路跋涉,怕是骨頭都要被人啃沒了。
“不走的話,那就隻能留,留下來建大陣。”
“既然留下來建大陣,那就要齊心協力,那些窮苦的散修,尚且將自己的靈石捐了出來,我們安家又怎麼可能自私自利,讓彆人看輕呢?”
安老爺子還有一點沒說。
他其實也有私心。
他壽元不多了,修為無法精進,這輩子眼看著就要到頭了,雖說是個築基期的家主,在人前顯赫,但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為。
安老爺子也不太甘心,不想到老了還這麼蹉跎,他想為自己留個名,也為安家留個美名。
心意一定,安老爺子反倒輕鬆了許多,“捐吧。”
安永祿一愣,道:“全捐啊?”
安老爺子一聽,火氣又蹭蹭冒了起來,“你是豬頭麼?全捐了,我們這麼一大家,喝西北風嗎?說話之前,能不能動腦子想想?”
安永祿弱弱道:“那捐多少……”
安老爺子隻覺得額頭疼,耐著性子道:“七八成吧。”
“哦。”安永祿又試探道:“那我清點好,交給周掌司?”
安老爺子點頭,忽而尋思了一下,又搖了搖頭,“不,你清點好,擬成單子,親手去交給墨畫。”
安永祿微怔,有些不樂意,“這也太抬舉他了吧……”
就算他能畫大陣,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安永祿還想再說什麼,卻見安老爺子眼皮直跳,壓著怒火,這是忍不住要打他的意思……
安永祿就立馬識趣地閉上了嘴。
安老爺子無奈道:
“你找墨畫的時候,記得把小富帶上,除了必要的事,你就少說兩句,態度也恭敬些。”
安永祿隻好低頭稱是,但看樣子還是有些不明所以。
安老爺子喝了口茶,尋思片刻,這才語重心長道:
“這些靈石,是用來換名聲的。”
“如果成功殺了大妖,我們安家子孫後代,皆有美名。”
“如果殺不成,散修也會念我們的好,尤其是俞長老那裡,與他交好,一旦安家遇到難處,獵妖師也會出手相助。”
“但最重要的是,這筆靈石,要換墨畫一個人情。”
“墨畫這個孩子,還是講人情的。”安老爺子輕輕鬆了口氣,又感慨道:
“假如大陣真的建成,那墨畫就是十三歲的一品大陣的主陣師,無論什麼名聲,都遠不及墨畫的一個人情來得重要。”
安永祿一怔,“真的有這麼重要麼?”
安老爺子搖頭,喃喃道:“你不明白,‘主陣師’這三個字的份量。尤其是這個主陣師,還隻有十三歲,那就更可怕了……”
安永祿心中一凜,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既然老爺子這麼說,那肯定主陣師更厲害一些。
不過一品陣師也好,主陣師也罷,他覺得其實大差不差……
安老爺子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完全沒明白,不由又深深得歎了口氣。
過了兩天,安永祿就清點好靈石和一些陣法物資,擬成單子,又帶著安小富,親自登門交給了墨畫。
墨畫大喜,“謝謝安叔叔,也請轉告安老爺子,墨畫記住這個人情了!”
安永祿點了點頭,自覺任務達成,他也記著安老爺子的叮囑,沒說多餘的話,隻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
反倒是安小富留了下來。
他沒什麼心眼,捐不捐靈石他根本不關心,隻是聽說有事,而且是去找墨畫,他便屁顛屁顛地跟來了,然後名正言順地蹭了一頓飯才回去。
畢竟在他心裡,墨畫家的飯菜才是最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