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際來說,這件事,又困難重重。”
“剿滅屍礦,要出道兵,要出靈石。”
“道兵誰出?靈石誰出?”
“道兵出征,要有後勤,道兵死傷,要有撫恤,而這些前前後後,人力物力調動,都離不開靈石。”
“萬一死傷慘重,就要承擔巨大責任。”
“一旦事情成功,有了功勞,又突然會多出很多人,來分這份功勞,即便不相乾的人,也都會伸手,想分一杯羹……”
“冒著巨大風險,承擔巨大責任,付出巨大代價,剿滅了屍礦,最後很有可能,功勞還是彆人的……”
“這種事,誰願意做呢?”
司徒望歎道:
“除非陸家,真的犯了大忌,明目張膽走了邪魔外道,道廷震怒,下旨鎮殺,否則這上上下下的廷司,人浮於事,都是不會接這個燙手的山芋的……”
司徒芳失望地歎了口氣。
司徒望看著司徒芳,有些疼惜。
司徒芳雖然天賦不算上佳,但也是她們這脈,心性最正直,最有上進心,責任心也強的弟子。
這樣的弟子,比起一些單純天賦高,但心性有疵的弟子,是更值得培養的。
何況兩人同出一脈,自己又是長輩,所以司徒望不太想讓她冒險。
“南嶽城這水,太渾了,我們即便趟得起,也沒必要弄一身臟……”
司徒望沉思片刻,委婉道:
“芳丫頭,依我的意思,你也借機離開吧……”
他的眉頭皺得很深:
“萬一真的形勢惡化,情況急轉,這整個南嶽城,都會化為人間煉獄,到那個時候,誰也保證不了你的安危……”
“你也珍惜一下,自己的修道前程……”
司徒芳一怔,由衷感激道:“謝謝望伯伯!”
但她想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我是南嶽城的典司,儘管修為不高,但職責所在,該儘的力,總該要儘的。”
司徒望皺眉,“可事不可為……”
“若是事不可為,”司徒芳道,“我再考慮離開吧。”
司徒望沉默片刻,歎道:
“隻好如此吧。”
他又取出一封玉簡,無奈道:
“我再修書一封,傳回族裡,讓他們顧念一下大局,多少再派些人來,道兵司那邊,也走動一下……”
“但能有多少助力,就隻能看天意了……”
司徒芳大喜,連忙拱手道:
“謝謝伯伯!”
司徒望見司徒芳如此,既是欣慰,又是感慨,但念及屍礦之事,目光卻多有擔憂,神情並不樂觀。
八十鐵屍,數萬行屍啊……
稍有差池,就會釀成州界塗炭的浩劫……
司徒望搖頭歎道:“難啊……”
……
南嶽城,南嶽宗,一間煙氣氤氳的茶室中。
南嶽宗的掌門,在與蘇長老密談。
南嶽宗掌門姓趙,築基中期,二百八十餘歲,執掌南嶽宗一百一十年,在宗門之中,威望頗重。
“陸家的事,你知道了麼?”
兩人喝完茶,趙掌門開門見山道。
蘇長老皺眉,“掌門所說的,是什麼事?”
“礦山的事。”趙掌門道。
蘇長老沉吟片刻,緩緩道:
“隻聽了一些風言風語……”
趙掌門喝了口茶,沒有言語。
蘇長老從趙掌門的臉上,看不出神色,便斟酌道:
“陸家……真的有問題?”
趙掌門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陸家沒問題,能占據那麼多礦山麼,能開得起金華街麼,能賺那麼多靈石麼,能過得紙醉金迷麼?”
“不事生產,卻有暴利,十之八九都是有問題的。”
蘇長老神色凝重,“陸家會有什麼問題?”
趙掌門微微搖頭,“隻有一些閒言碎語,沒有實情,我也不好說。”
他看了眼蘇長老,又道:
“我知道,你與陸乘雲頗有些交情,喊你來,是要囑咐你一些事。”
蘇長老恭敬道:
“請掌門賜教!”
趙掌門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壓低聲道:
“我們南嶽宗,從上到下,與陸家交情都不錯,利益相關,也收了陸家不少靈石……”
蘇長老皺眉道:
“掌門的意思是,我們收了陸家靈石,要與陸家同氣連枝?”
趙掌門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
“我的意思是,雖然我們收了陸家靈石,但決不能一根筋,跟陸家站一條船上……”
蘇長老一怔,“這樣是不是,不太厚道……”
趙掌門搖頭,“宗門講究的是利益,不是厚道。”
“那陸家的靈石,不也是利益麼?”
趙掌門解釋道:
“靈石是利益,但隻是短利,宗門的存續,才是根本利益。”
“靈石的富裕,的確能帶來一時的繁榮。”
“但如果因為靈石,亂了正邪立場,影響到了宗門的生死存亡,那就必須果斷決然,為大利而舍小利!”
蘇長老一怔,若有所思。
趙掌門歎道:
“很多修士,不明白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