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道宗一定是看墨畫這孩子,是個散修,沒身份沒背景,沒人撐腰,所以好欺負,真是欺人太甚!”
聞人琬氣洶洶道:“我給他撐腰!”
上官儀苦笑,“他不是聞人家的人,也不是上官家的人,怎麼給他撐腰?”
“他救了瑜兒,對我們兩家有恩!”
聞人琬執拗道。
上官儀無奈道:“你不是說,這件事不能張揚,不能告訴外人麼?那彆人怎麼知道,他對我們兩家有恩?”
“無緣無故,你上乾道宗,替他找公道,在彆人看來,不就是刻意尋釁,與乾道宗結仇麼?”
“乾道宗可是頂級宗門……”
“即便是我們上官家,輕易也不能得罪。”
上官儀苦口婆心道。
聞人琬皺眉,問上官儀,“那怎麼辦?”
上官儀心中微喜,但表麵上還是裝作為難的樣子,故意思索了片刻,這才道:
“要不……我們托個關係,在乾州百門中,給墨畫這孩子找個宗門,也算償還了瑜兒的因果。”
“不行!”
聞人琬立馬搖頭,質疑道:“瑜兒的性命,就值一個乾州百門的名額?你答應,我還不答應呢?”
上官儀一怔,歎了口氣,“四大宗,我們雖能弄到名額,但是靈根這個坎,是過不去的……”
“那就八大門!”聞人琬道,“不能再低了!”
“十二流……”
上官儀沒說完,就被聞人琬截斷道:
“不行,十二流的修行,太過偏頗了,就算專精一道,對其他門類,也要心中有數,否則閱曆受限,眼界窄了,將來很容易在低級的地方栽跟頭。”
“我爹說過,這就是修道的學識壁壘。”
“有些東西很淺顯,但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這些淺顯的東西,看起來不過是常識,知道之後,沒什麼大不了……”
“但伱若不知道,縱使天賦再高,悟性再好,苦思冥想一輩子,也可能都會鑽牛角尖裡想不明白。”
“墨畫是散修,底子本就薄,更不能入這些‘十二流’的門派,不然將來一葉障目,到處是壁壘,道途必定坎坷。”
“必須進傳承悠久,門類齊備的修道宗門!”
“四大宗實在難進,那就算了,至少八大門!”
聞人琬斬釘截鐵道。
上官儀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妻子竟有這樣的認知,還能為墨畫這孩子,考慮這麼深遠。
至情至性之人,雖然行事魯莽了些,但待人卻一片真心,是真心為彆人著想……
上官儀歎了口氣,“可八大門……也不好進啊……”
中下品靈根,差太遠了。
更彆說,散修出身,傳承匱乏,鑄就的那根基淺薄的血氣、靈力,還有道基了。
聞人琬堅持道:
“上官家不行,還有聞人家,聞人家不行,那就上官家加上聞人家,總能湊出這個麵子……”
上官儀低聲道:“太興師動眾了吧……”
聞人琬隻道:“你就說幫不幫!”
上官儀躊躇,說不出話。
幫,牽扯的人情太大了。
不幫,妻子這裡說不過去。
而且瑜兒的事,也的確是個實實在在的大人情……
上官儀左右為難,可見到妻子昳麗的麵容,和一雙情意深重的眸子,最後還是歎了口氣,道:
“我試試吧……”
聞人琬心中一喜,麵容帶笑,但笑到一半,又想到自己還在生丈夫的氣,就強忍著,道:
“那我去找我爹。”
“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就算嫁出去了,我不還是他的女兒?”
聞人琬想了想,拍了拍上官儀的肩膀,“我等你的好消息……”
說完她便翩若驚鴻地走了。
上官儀又歎了口氣。
這可不是個小事啊……
要將一個,靈根中下品,無身份背景,築基潦草的小修士,塞進乾學州界,上乘的八大門之中,付出的代價可不小。
不過,既然答應了妻子,他也不能食言。
而且……
墨畫那隱隱約約,不可捉摸的身影,又浮在他的腦海。
明明隻是個小修士……
為什麼自己有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上官儀心中有些耿耿於懷,便找到了顧長懷,問道:
“瑜兒被‘劫’走,不,是被救下時,那間食肆裡,還有沒有其他可疑的跡象?”
顧長懷皺眉,“你什麼意思?”
上官儀想了下,便實話道:
“我懷疑,墨畫這個孩子,可能沒那麼簡單,他身上……或許有什麼特殊的因果……”
顧長懷微怔,“因果?”
上官儀想了想,還是道:
“他將瑜兒救出來,或許並非巧合。”
“世間之事,一飲一啄,這有可能是彆人送他的機緣……”
顧長懷目光微凝,“你是說……”
上官儀斟酌道:“我猜……是有某個精通天機算法,神秘莫測的修士大能,他救下了瑜兒,然後將這個機緣,送給了這個叫‘墨畫’的孩子……”
顧長懷皺眉,“為什麼?”
上官儀搖了搖頭,“我還沒弄明白。”
顧長懷目光微冷,點了點頭。
但他心裡知道,恐怕不止這麼簡單。
他一直隱隱覺得,食肆裡,那十幾個人販子,死得有些蹊蹺。
而墨畫這個孩子,他見過一麵,雖然看著一臉天真,但目光卻極為深邃。
既天真,又有一絲……詭異。
人不可貌相,哪怕隻是個孩子……
顧長懷心中猜疑,又有些忌憚。
不過他看這個表姐夫一向不爽,所以這些話,他隻藏在心裡,並沒有說出來……
……
之後的幾日,聞人琬為墨畫入學的名額奔波,上官儀也在幫忙。
兩人既動用了不少世家關係,也賠進去大筆靈石,還欠下不小的人情。
這些事,惹得上官家和聞人家,都有些不滿。
對聞人家而言,聞人琬是嫁出去的女兒。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可她現在不僅沒幫什麼忙,還反過來,薅自己家的羊毛,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而對上官家來說,慷上官家之慨,去幫一個不知名的小修士,更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
八大門的入學名額,很多上官家本族的弟子都沒有。
現在卻無緣無故,要給一個外人。
他們自不會甘心。
而各世家入門的名額,也與世家的門麵相關,牽涉到一部分利益。
若是入門之人,為非作歹,又或者碌碌無為,是要給上官家抹黑的。
當然,若他有什麼作為,也是可以給舉薦的上官家帶來一些好處。
但是,這裡是乾州,一個資質平平的外人,進了天驕如雲的八大門,能有什麼作為?
打死他們也不信。
因此,不少上官家長老,都在家主上官策這裡,論了上官儀的不是。
上官策便喊來上官儀,當眾斥責道:
“琬兒這件事,做得過分了……”
“她既加入上官家,理應把上官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你行事要識大體,不要被她拖累,做一些沒規矩的事……”
上官儀並不反駁,隻低頭認錯,將一切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並道:
“孩兒下次,一定注意。”
錯是可以認的,但是決不會改的。
下次一定,意思就是這次的事,會堅持做到底,下次我再注意一下……
上官策感歎。
自己這個兒子,心智手段,都還是有的,說話也很圓滑。
做得也沒問題。
這件事,既然已經開了個頭,自然要做到底。
受點壓力,就改弦更張,反而讓人覺得懦弱,沒有主見。
無非就是,給個小修士一份機緣,給與不給,算不得大錯。
但他卻太兒女情長了。
而且這件事,歸根結底,還要他這個做父親的善後。
上官策揮了揮手,“你去吧。”
上官儀拱手告辭。
上官策卻皺眉。
為了這件事,他還要向老祖宗告罪。
老祖宗們,修為滔天,蟄伏不出。
他們才是上官家真正的主人。
他們運籌帷幄,謀算的是上官家的天機,推衍的是上官家的大因果。
上官家,或者說,乾州所有堪稱“龐然大物”的世家,命運都握在這些老祖宗手裡。
無論如何,都不能惹老祖宗不悅。
上官策歎了口氣,皺起了眉頭。
可老祖宗們,究竟在謀算什麼?
上官家的命運,又到底是什麼?
這些事,他雖然修為不低,但不會衍算,不明天機,所以一概都不知……
上官策抬頭看天,隻見天道茫茫,一如他茫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