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又打量了一下眼前河神廟,心思微動。
幾百年前,那位眉毛修長的劍修前輩,一人一劍殺到了河神廟前,估計殺了不少廟裡的邪祟。
甚至還一劍捅穿了河神的胸口。
河神心生忌憚,因此不敢再寄身在外麵的神廟。
而是在夢境中,構建了一座“虛無”的河神廟用以棲身,防止有其他會神念化劍的修士前來,再斬它一次。
這座“夢中”神廟,近乎與世隔絕。
除了邪神真正的信眾,恐怕沒人知道入口,也沒人知道,進入神廟的方式。
“怎麼回事?”
一幕幕殘忍的畫麵,自因果中浮現,走馬燈一般,從墨畫腦海中掠過……
這座夢境中的河神廟,比外麵所見,還要宏偉許多。
他也知道,邪神究竟是如何通過布道,蓄養勢力的了。
甚至連發生了什麼,這些人可能都一無所知。
一類是血肉妖魔,一類是邪祟妖魔。
“小鬼……”
墨畫捏了捏小拳頭。
墨畫倒吸了一口涼氣。
死後殘存的神識,以血煉發酵,用來化生邪祟。
但是,這些漁修的存在狀態,讓墨畫很疑惑。
不過片刻,魔氣漫天。
這個小鬼才是這群道廷司鷹犬中最棘手的。
奢大師這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是!是!”
這股腥穢味,墨畫竟隱隱覺得十分熟悉。
這些妖魔,如臨大敵,它們是在……恐懼著什麼!
恐懼?
隻是,墨畫比他之前所見的,要小了一號。
墨畫歎氣。
“我可是河神的司祭,在這漁村之中,我有神主庇佑,你們拿什麼跟我鬥?”
這種痛苦和怨念,會以血肉妖魔為形,重新構生成“邪祟”形態的妖魔。
當然,墨畫其實不怕。
墨畫往四周看了看。
“一群豬玀!人畜!一路上屢次三番折辱於我,終於遭了我的算計。”
他們的信仰,成為了邪神的養料。
“那你要把命留在這裡麼?”墨畫一臉單純地威脅道。
待信仰吸噬殆儘,神識枯竭,村民皆如行屍走肉,它便舉起了屠刀,以黑衣人為爪牙,屠滅了整個漁村。
而後他在前麵帶路,墨畫在後麵跟著,兩人走過漁修朝拜的廣場,繼續往河神廟的後殿走,過了一會,便到了後殿的大門。
奢大師說這個夢境,“不分晝夜”……
“我便在夢中,將你們一一宰了,你們神識滅了,肉身也早晚會爛掉……”
墨畫眼眸微凝,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帶路吧。”
榨乾信仰之後,被屠殺,慘死的肉身,用來煉製妖魔。
河神廟前,一處石磚鋪就的圓形空地上。
神識亡則人亡,他不想待會顧安他們留在這裡,遇到什麼危險。
墨畫有些好奇,“你見過河神?”
他們應該都隻是普通散修,不走神識證道的路子,也不可能有自主的“神念”化身。
仿佛逆長了幾歲。
奢大師後頸差點被墨畫給捏斷,連忙道:“小祖宗!饒命!我帶路!”
墨畫心中感慨。
小水子和小順子也不在。
刀刃割破手掌,鮮血滴在地上,融成道道血色紋路。
他忍不住捂著肚子,緩緩跪在了墨畫身前。
隻是顧安額間陣紋一閃,似有什麼東西,護住了他的神識,他這條魚,怎麼也塞不進去。
雖然有點危險,但他一身本事,即便勝不了二品邪神,自保應該綽綽有餘。
奢大師的身影漸漸浮現。
血色的漁村,漁修跪地朝拜,信仰墮落的河神。
但這些妖魔,卻是邪祟!
奢大師眼睛一轉,肅聲道:
“這些愚民出身低賤,活在苦難之中,所以向河神大神祈福,祈求河神大人的垂憐。”
奢大師麵色微白,身形淡薄了些,但忍不住得意,冷笑道:
“小鬼,沒想到吧,我其實是個陣師!”
奢大師目光駭然,兩腿一軟,直接跌倒在地,掙紮幾下,卻根本爬不起來。
夢中所有修士,神識皆可顯化自身。
這個夢魘,是由河神,或者說是大荒邪神親自構建的一個“集體夢境”。
門鎖一顫,宛如妖獸張目,吸食著刀中的鮮血。
對這些漁修來說,安樂是短暫的,苦痛才是一輩子的。
媽的,看走眼了。
這才真的是,從肉身到神識,從生到死,被壓榨得乾乾淨淨,一點一滴都不留。
門後麵陰沉沉的。
奢大師麵皮微微抽搐。
墨畫沒說什麼。
還沒動手,他又停住了,皺眉道:“不行,這樣太便宜你們了……”
朱紅色大門洞開,河神廟裡的景象,終於露出了冰山一角。
奢大師心中默默道。
墨畫看了奢大師一眼。
奢大師手一顫,不敢有動作。
小漁村的漁修,無時無刻不在做這個夢。
奢大師心底直冒寒氣。
另一邊的墨畫,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快點帶路!”
墨畫目光微凝,心中也大概明白了。
“我是不是……忘了個什麼小東西?”
他用祭祀刀,割破自己的手腕,鮮血流出,在空中凝結成一條醜陋的,血腥的怪魚。
奢大師踟躇道:“前麵,你最好彆去。”
兩個黑衣人不在。
“你找我?”
它要在妖魔吃完墨畫之前,趕緊逃離這裡。
奢大師手有些發抖,顫顫巍巍地打開門鎖。
妖魔聞到血味,躁動不安。
墨畫撇了撇嘴。
地麵之上,玄奧複雜的陣紋,宛若潮水升漲,藤蔓春生,瘋狂向四周蔓延。
無論是世家,還是邪神,都將他們視為“工具”,壓榨著他們的一切。
奢大師有些著急,忙勸道,“小……小祖宗,我不知你究竟有何傳承,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強大的神念之力,但你神念再強,也隻是個人,豈可去冒犯神明威嚴?”
奢大師神情變幻,最後目光一沉,冷笑道:
“好,小鬼,你既然不說,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而後他低眉順眼,走到河神廟前,伸手就要推開河神廟的大門。
他看到數百妖魔,氣勢驚人,層層疊疊,將那小鬼圍得水泄不通。
明明在外麵,這小鬼修為最低,實力最弱,而且一副囂張跋扈沒腦子的世家子弟模樣。
他們身影虛幻,雙膝著地,向著河神廟的深處跪拜,與此同時,他們的腦袋裡,皆遊著一條醜陋的血魚。
墨畫邁步走進了河神廟中,麵前是一條白石長道,兩側雕梁畫棟,刻著各類魚妖紋路。
他總覺得,情況有一點不對。
這個小鬼,心思未免太敏銳了。
若非如此,識海被汙染得再嚴重些,他或許也會和這些漁民一樣,在某天夜晚的“噩夢”中,被拖進這個“集體夢魘”,永遠出不去,也永遠醒不來,從而徹底淪為邪神豢養的“家畜”。
墨畫順手扼住了他的後頸,命令道:
“老雜毛,給我帶路,去見你的主人。”
河神廟內,也要寬敞許多。
不,不是忌憚。
這些妖魔,和外麵的血肉妖魔,幾乎一模一樣。
這種血陣,極其殘忍,會造成極大的痛苦和怨念。
不光他自己,顧安顧全,還有其他顧家修士,包括於大河,全都被拉進了夢境,此時仍昏迷不醒。
墨畫雙臂一展,詭念隨著他的動作,留下道道重影。
墨畫默默看著奢大師。
門開的瞬間,一陣陰風便吹了過來,風中夾雜著腥穢味。
“你就被困在這裡,被這些妖魔活生生撕碎,一口一口吞進肚子裡吧……”
墨畫看了顧安幾人一眼,問奢大師,“這些人,怎麼弄出去?”
他們根本無力反抗。
人販子,都隻是狗腿子。
他總算知道,瑜兒夢魘之中的,那些畸形的,怪異的妖魔是怎麼來的了。
隻是晚上的時候,夢境才會顯現。
普通修士,沒有神念化身。
生是魚肉,死為爪牙。
而後他便見,被數百凶戾妖魔圍住的墨畫,目光一冷,身上詭異的神念流轉,瞬間幻化出三重墨色黑影,宛若三重道袍,披在身上。
墨畫饒有興趣,聲音清脆道:
奢大師道:“現在還不行。”
奢大師抓著這條怪魚,便想塞進顧安的額頭。
與此同時,奢大師猛然將短刀,插在胸口,大量鮮血爆出,向墨畫奔湧而去,並在接近墨畫的時候,瞬間凝成一道血色陣法,將墨畫束縛在原地,讓墨畫動彈不得。
墨畫不由想到,不久之前,自己喝了魚湯,神識被汙染後做的夢魘。
進了廣場,墨畫不由瞳孔一震。
奢大師根本沒反應過來,便覺得腹部一陣鑽心般的絞痛,兩隻眼睛都被打得快凸出來了。
但儘管如此,眾多猙獰的妖魔,卻隻敢在三尺之外齜牙咧嘴,流著腥臭的口涎,低聲嘶吼。
奢大師有些畏懼,但還是咬著牙,繼續放自己的血,凝結更多的紋路。
它們目光貪婪,但卻不敢向前,似乎是在忌憚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