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個酒瓶八千錢,一瓶酒一萬,連瓶帶酒一萬八千?
這總感覺是被宰啊。
不是消費不起,是實在有點狠。
不過想想這裡一晚低消都要十八萬錢,又恍忽間覺得很正常了。
隻是有人心裡還忍不住算了筆賬,他們家雖說田多地廣,可現在長安一鬥米才賣五錢,一畝地就算能高產出兩石米,那也頂多一百錢,事實上要出兩石米那得起碼收穀三石。
而這三石還得拋除很多人工等成本,
就算按其它方麵來算,現如今一匹絹才值兩百錢,一頭耕牛才值五匹絹,一匹普通的代步馬,也就兩千錢左右。
一瓶酒一萬,一個瓶子還另收八千,
這得買多少大米,或是值幾頭牛馬?
不愧長安有名的銷金窟啊。
可鄭公子堂堂滎陽鄭氏嫡係子弟,今年科舉考試的應試貢生,怎麼能讓同是五姓子的其它各家公子小瞧?
“再來一組,這兩組的玻璃瓶我也都要了,一會我給朋友們每人送兩個留做紀念,正好我們八人,一人兩個。”
“多謝鄭兄,”
“謝大郎,回頭我折枝臘梅插這玻璃瓶裡養著,放到書房裡,肯定很雅。”
玻璃瓶口的木塞啟開,
葡萄酒倒入同樣晶瑩剔透的高腳玻璃杯中,
幾位公子哥迫不急待的品嘗起來,
葡萄酒他們都喝過,但一萬八一瓶的他們還真沒喝過。
這一瓶一升,頂多二十口,那麼一口起碼值五十錢,一口就是一石大米啊,算上瓶子那是一口值兩石米。
換做平民百姓,這兩石米得是一家人一個月口糧。
“這綠色葡萄酒,味道真不錯,”
“這金色的也好喝,”
八位公子一番讚歎,甚至開始為此吟詩做賦誇讚。
“你們聽說沒,氏族誌編好了。”來自清河崔氏鄭州房的一位年輕公子說道。
趙郡李氏出身的瘦高公子道,“朝廷這氏族誌編了好幾年了吧,不找我家叔祖主持,卻讓高士廉、岑文本他們負責,所用非人。”
這位趙公子的叔祖李守素,曾為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代理過天策府鎧曹參軍,但其最厲害的本事是善於譜牒學,人稱肉譜。
滿朝內外,隻有渭州刺史李淹在譜牒學上能跟他相較。
可朝廷卻讓高士廉他們主持修氏族誌,
“估計高相他們也不過是按以前郡姓重新疏理一遍而已吧。”
這些公子皆出自五姓七宗,魏晉以來皆為郡姓,高高在上的門閥,不管怎麼修譜序,反正他們家族總是高高在上的。
倒沒誰把這事放在心上。
“我聽到消息,這新修的氏族誌可不一樣,收二百九十三姓,一千六百五十一家,共分九等。
皇族為首,後戚次之,然後是三公、太子少師、一品、左右仆射,再文武二品、參預政事宰相們,”那位崔公子端起玻璃酒杯喝了一大口,有些不憤的道,“咱們山東士族這次可是被打壓的厲害,
五姓七宗四十四家,排在最前麵的,是博陵崔氏第二房的崔乾,”
“博陵郡公、宋州刺史崔乾,他難道排在第二等?”鄭公子問。
崔公子搖頭。
“崔乾列第三等,而且還是在第三等的末尾。”
“咱五姓七家,大多在四五等。”
“啊?這怎麼可能?論門第,誰能高過我們山東士族?關隴六姓還是江南、代北幾大士族?”
“不,壓在我們頭上的,不是他們。”
“這次朝廷編的氏族誌,是尚官,而不是按以前郡望來定門第高低,隻按本朝官爵。
你們知道嗎,那個以前販賣木材的武士彠,他居然定為一等。
而他那個小道士出身的族侄武懷玉,祖上幾代不是販羊的就是賣豆腐的種地的,結果也是一等,還排的很前,僅在皇族、三後家、二王後的後麵,”
“還有馬周,他也是寒門出身,以前不過是個落魄書生,如今也以宰相國公之身份,排在第二等。”
鄭公子愣住,
“你手裡有這氏族誌嗎?”
“有份手抄稿,沒帶身上。”
“那你知道我家第幾等?”鄭公子問。
鄭公子名叫鄭崇嗣,他爺爺鄭善果,北周開封公鄭誠之子,隋朝時拜武德郡公,官至民部尚書,後歸唐,官至太子左庶子,封滎陽郡公,檢校大理寺卿,兼任民部尚書。
差點就進中樞為宰相,可惜後來建成死於玄武門宮變,建成太子妃鄭觀音出自他們滎陽鄭氏,因當初鄭家支持建成,所以在貞觀朝鄭家在朝的鄭善果、鄭元璹族兄弟倆皆因此被貶,
貞觀三年,鄭善果病逝在江州刺史任上。
鄭崇嗣的祖母來自清河崔氏鄭州房的東郡公崔彥穆之女。
因受建成牽連,鄭家這些年大不如前,鄭善果幾度貶謫,最後病逝江州刺史任上,而他父親也受牽連,如今也僅為無錫縣令。
他這個鄭氏長公子,現在更是隻能投身科舉,希望借明經入仕。
崔公子看著鄭大郎,“你家,伱家列氏族誌第九等,居於末尾。”
鄭崇嗣氣血上衝,臉脹的通紅。
“什麼,我家世代顯宦,堂堂五姓七家裡滎陽鄭氏著姓房,居然名列榜尾?”
“你叔祖鄭元璹家倒是列第三等末尾。”
可鄭崇嗣還是無法接受,
他家才是大宗嫡係,是著姓房。
“這怎麼編的,瞎編嗎?”鄭崇嗣怒,“我家數百年郡望隻能居最末尾,倒是那賣豆腐賣木材的卻能居第一等?”
“我鄭家羞上此氏族誌,羞與那些人同列。”
越罵越氣的鄭崇嗣,“虧我還來他武家的樊樓訂閣飲宴,氣殺我也,”
鄭公子氣的掀桌,直接大鬨起來。
他覺得自家被列在九等末尾,而武家卻能兩家同列一等,這肯定是武家奸佞小人從中搞的鬼,甚至認為這是武家搶了他家的位置。
血氣上衝不管不顧,直接在閣子雅間裡打砸起來。
五姓七家,豈能受這等窩囊氣?
太原武家,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