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頭帶著三十餘名護衛迅速趕到西樓三層,
鄭崇嗣正大肆打砸,
三樓閣子雅間的貴客們,也都被驚擾,全出來吃瓜圍觀,
雖說鄭崇嗣僅是個國子監學生,但好歹也頂著個滎陽鄭氏北祖洞林房嫡係子弟的身份,他又娶的是趙郡李氏,哪怕是個白身,在長安人眼裡,那也是天之嬌子了。
一萬錢一瓶的長安葡萄酒,連著那八千錢一個的玻璃酒瓶,一共十六瓶,這會都已經被鄭崇嗣砸碎一地,八種顏色的葡萄酒流了一塊,
葡萄美酒的酒香四溢,
那群每人一千六百文錢陪一場酒,歌舞表演每曲一人還要另收一千二百錢的美麗歌伎們,這會也是嚇的花容失色,
好在鄭崇嗣雖然發瘋,倒也沒有去傷害這些嬌嫩美人們。
裝飾的極為奢華典雅的天字號閣子,一晚低消要十八萬八,此時已經砸的麵目全非,名貴的家具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精美的絲織品、席子也都被酒水汙了。
鄭崇嗣還在砸,
武都頭一把捏住他的手腕,
如鐵鉗一般牢牢的鉗住,讓他動不得分毫。
“鄭公子,請問小店哪裡招待不周,讓鄭公子如此大發雷霆?”武都頭如一座小山般,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極具壓迫。
鄭崇嗣掙了幾下不得脫,脹紅著臉道,“你們這酒難喝,不值一萬八一瓶。”
武都頭哈哈一笑,
他繼續捏著鄭崇嗣的手腕,目光在四周圍觀者中掃了一圈,能上最貴的西樓三層的客人,那都是有身份的,非富即貴。
“這可真是某今年聽過的最大笑話了,”
“鄭公子這是點的小店自釀的長安牌葡萄酒,是一係八色、玻璃寶瓶款的對吧,這酒價格確實不便宜,但能到西樓三層閣子飲宴,還喝不起一萬八一瓶的酒?
這酒自釀造以來,深受好評,還從來沒有客人說難喝的,更沒有客人說貴,
也沒有客人就因此砸場子的,”
鄭崇嗣剛才怒極發瘋,這會也漸頭腦冷靜了一些,心裡暗自有些後悔,但此時麵子不能落。
“你不過是樊樓看家護院的一條狗,還不趕緊撒開,”
“哈哈哈,鄭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風,你嫌貴嫌難喝都不要緊,來了就是客,上了三樓閣子更是貴客,你直接說我們可以給你換酒,嫌貴還可以直接請你喝了,
可你砸場子,這可就不體麵了。”
“撒開!”鄭崇嗣怒喝,
被一看門護院的這般當眾拿捏,甚至話裡話外說他喝不起一萬八一瓶的酒,鄭崇嗣這公子哥哪受的了。
彆看平時謙謙有禮,但那不過是大家族從小教導出來的表麵功夫,骨子裡他還是驕狂自負的。
他們最以為傲,最自負的自然也就是自家高高在上的門第,
哪怕祖父逝後,他父親仕途坎坷,人到中年也僅是個七品縣令,可他仍然還覺得很有優越感,因為他們是甲姓甲門的郡姓望族。
可現在氏族誌編修,
他家居然列最末的九等,武懷玉武士彠他們卻能列為一等。
鄭崇嗣怒了,他砸場子,卻也不是沒頭腦,他要鬨,把事情鬨大,趁這氏族誌還僅是草稿時,把它鬨黃了。
門第,那是他們僅剩下的東西了,
如果被人踩在泥裡變成一文不值,那他們也就真一文不值了。
必須反抗。
就從樊樓開始,就從武家開始,
鄭崇嗣多年的書沒白讀,他心裡隱隱有個膽大的計劃,隻要事情鬨的夠大,隻要天下這些郡姓舊閥們都站起來反對氏族誌,
那不僅這件事情可能要黃,
甚至他鄭崇嗣還可能一鳴驚人,獲得天下士望,
名望,那不就是終南捷徑?
到時,他甚至有可能成為士族年輕領袖,一旦這名頭起來了,那還用擔心仕途?
說句直白點的,他如果能夠借機一舉成名,那二月的科舉考試,哪個考官敢不錄取他這年輕俊彥?
所以看似瘋狂,
實則已經是大膽算計,
“崔兄,把大家外麵的隨從、護衛都叫上來,武家好大的膽子,還敢對我等五姓子動手,豈有此事,五姓郡望的臉麵,豈能被這些出身販夫走卒的卑賤幸進小人所侮辱!”
“我等名門士族子弟,豈能懼怕奸佞權貴!”
“乾死這看門狗,砸了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