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開始爬山。
領路的官員怕皇上累著,是爬一會歇一會,時不時過來問皇上累不累,順道問她,皇上沒說累,她也不會說累,爬了兩個多時辰才到山頂,山頂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寺廟,供奉著山神。
他們歇息的地方簡陋許多,不過皇上要在此歇息,不少東西是從山下帶上來的,比如說被褥,梁九功領著奴才很快為皇上收拾出一張看起來舒適的床,鋪著柔軟的床墊,也讓人端來了兩盆熱水給他們泡腳。
林翡兒坐在鋪好的床上,爬了兩個多時辰,這腳底的確是酸痛難忍,甚至還起了一個小水泡,她泡軟後才被醫女拿著針挑破。
她環顧一眼這簡陋的房間,除了大通鋪的床跟一張木桌,彆無其它,這山上雲霧繚繞,比山下冷很多。
“皇上,可要傳膳?”
梁九功進來問了一句。
“嗯。”
她與皇上麵對麵坐在小木桌上,端上來的的確是齋食,不過豐盛許多,一共十二道,小木桌都快擺不開了,醃蘿卜,素雞、大燴菜、香菇、素腸、竹筍、素魚、素腸、紅燒茄子、翡翠玉卷與三絲豆乾,每樣菜都不多,皇上依舊是有人伺候他用膳,不過她就自己動筷。
她也好久沒吃到這麼多素菜了,更彆說素魚素腸這些食物,這是需要特製的,宮裡膳房那邊的師傅不會為她特製,她也不想麻煩他們,所以平日裡吃的素菜大多是單純的豆腐青菜之類的。
吃的時候,康熙留意二表妹,見二表妹吃得十分開心,還吃了兩碗飯,吃完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皇上,臣妾待會能去寺裡走走嗎?”
“嗯,朕讓人給你帶路。”
林翡兒盯著皇上,他待她很好,不僅帶她爬山,過來山上的寺廟,還帶她吃齋食,自從上次逼她吃肉不成後,皇上似乎就接受她隻吃素了,沒有過問太多。
“看著朕乾什麼?”
“皇上,臣妾覺得皇上對臣妾很好,臣妾想著改日繡一個荷包給皇上,這是臣妾的心意,還請皇上不要拒絕。”
康熙笑了笑,難不成他還缺她一個荷包,這宮裡繡娘的繡工比她好一百倍,他記得秀女選閱的時候,她繡的花樣非常普通,甚至拙劣不成形,她還想著送他繡的荷包,就不怕他嫌棄她繡的荷包,心裡這麼想,不過嘴上說的是:“嗯,朕知道了,朕等著你的荷包。”
林翡兒沒歇息,很快出去逛泰山上的寺廟,其實不到一會兒就逛完,因為隻有一個佛殿,殿內隻有一尊大佛,這泰山寺隻有三個僧人在此修行。
她跪在佛殿前的軟墊上,開始無聲地念經。
見二表妹遲遲沒回來,天都黑了,過來尋人的康熙過來時便是看到二表妹跪在佛像前,不知跪了多久,樣子十分虔誠,似乎聽不到周圍一切的動靜。
綠枝先看到皇上,見皇上示意她過去。
“皇上吉祥。”
“你家主子跪在這多久了?”
“半個時辰。”
康熙擰眉,今日爬山本就爬了兩個多時辰,她怎麼還跪上半個時辰,這膝蓋不要了,這兩條腿不要了,明日還要爬下山。
“去叫她起來,彆把膝蓋傷了。”
皇上的命令,綠枝哪敢不從,又過去在自家小主耳邊輕聲說幾句,心裡盼著自家小主彆在這時候不願起來,半個時辰其實是少的,小主有時候能跪上一個時辰。
好在小主這次聽話,很快起來了,不然她覺得皇上該生氣了。
林翡兒其實也沒那麼不知變通,皇上讓她起來,她怎麼可能跟皇上擰著,反正今日的佛經已經念了,她轉過身見皇上不知何時站在佛殿門口,頎長的身姿站在那,逆著光,麵容冷沉,她朝著他走過去。
“朕如若不來,你要跪多久?”
“臣妾隻跪了一會,皇上若是來晚一會,說不定就不會在這碰到臣妾了。”
“等會叫醫女過來看看你的膝蓋。”
“皇上,臣妾沒事,膝蓋也沒事,不用叫醫女過來。”
“你明日若是下不了山,你以後便留在這寺中,不用下山了。”
林翡兒湊近皇上,挽著他的手臂,笑道:“臣妾若是下不了山,皇上就背臣妾下去吧。”
“你要朕背你?”
“你是男子,臣妾是女子,男子力氣比女子大一些,皇上應該背得起臣妾。”
康熙垂眸瞥了一眼二表妹挽他手臂的手,這是二表妹為數不多自然表現出來對他的親近舉動,儘管是為了他消氣,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這舉動。
“你想得美。”
沒人敢讓他背人,他可是天子,誰敢騎在他背上,康熙點了點二表妹的額頭,把她的腦袋推遠一點。
林翡兒硬是要貼近他。
康熙又用手指點著她額頭推遠。
兩人便這樣你進我推地鬨起來。
梁九功等奴才都不敢多看,低頭裝沒看見,梁九功是心裡大為震驚,沒想到佟常在敢跟皇上開玩笑,皇上也陪著她鬨。
皇上有多久沒跟小主嬪妃這麼旁若無人地玩鬨了。
第二日,祭完山神後,林翡兒下山時是有點艱難,不過她一直忍著,沒說累沒說疼,撐著下山,回到府裡後才直接躺在床上,不想再動彈,雙腿感覺都不是她自己的腿了,要廢掉了。
如春知道她爬山了,叫人送來熱水,她弄熱毛巾給她敷在膝蓋上,林翡兒才覺得好受許多。
……
西廂房的一間房間內,德妃這幾日都閒著沒事,給小格格織毛襪,南巡回京怕是要到十一月份,正好到冬日,她給她女兒弄兩雙毛襪過冬。
“娘娘,皇上跟佟常在回來了。”
“回來了?幾時回來的?”
“就在剛剛。”
德妃手裡還在用棒針穿著毛線,手裡動作沒停,隻是簡單抬眸看了一眼張嬤嬤,“嬤嬤,你覺得皇上單獨帶佟常在上山是何意?”
“娘娘,奴婢不知皇上是什麼心思,不過奴婢覺得佟常在不得不防。”
佟常在前夜侍寢後,皇上便帶著她出府登山,而且隻帶她一個人,把她們這些人放在後院,這佟常在自從侍寢後似乎恩寵不斷,等有朝一日,是不是會越到她頭上,皇上到底對佟常在是什麼心思,德妃其實有點摸不著。
皇上這麼多年,除了元後赫舍裡氏,也沒真正偏寵過哪位小主嬪妃,看似恩寵不斷,不過真正入皇上心的人沒有幾個,皇上看似對她頗有眷顧,不過她心裡明白她於皇上而言,不過是一個知趣識趣的嬪妃,她若是一旦不識趣,皇上怕是會棄掉她。
德妃這麼多年戰戰兢兢,努力做那個知趣的人,從來不會過分叨擾皇上,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懂得拿捏尺度,在皇上麵前不要恃寵而驕。
佟常在呢?皇上是不是也覺得佟常在知趣才對她多有眷顧,帝王無情,佟常在會是那個讓皇上留情,對其特殊的人嗎?
難不成佟佳.語雁沒做到的事情,佟佳.梨爾能做到?
防?她又要如何防?她又左右不了皇上。
“嬤嬤,皇上的心不在本宮這,本宮什麼都防不住。”
“娘娘,皇上的心怎麼會不在娘娘這裡,娘娘榮寵不斷,是後宮第一人,誰都不敢輕待娘娘,皇上是喜歡娘娘的,娘娘彆妄自菲薄。”
彆人不是她,都隻是看到表象,隻看到她榮寵不斷,可是不知道皇上對她沒有過多真心,看著她得寵,可實際上呢,她生下的阿哥,她自己不能撫養,隻有小格格能讓她撫養,皇上對佟氏一族諸多眷顧,又是抬旗又是封爵,可對她們烏雅家沒有這般照顧,她的父兄也僅僅是官升一級而已,連個一等公都不是。
“不過嬤嬤說得對,這佟常在是要提防,不管皇上對她是有心還是無心,有情還是無情,她終究是佟家的人,跟佟佳.語雁是一塊的,本宮見不得她們佟家的人如此勢好。”
一想到佟佳.語雁不讓她見她兒子,德妃就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將佟佳.語雁剝皮抽筋。
“嬤嬤,婭芬格格可知道皇上獨自帶佟常在出府爬山,還在外共度一夜?”
“奴婢讓人透露給婭芬格格。”
“去告訴她吧,出來這麼多天,婭芬格格一直沒侍過寢,她該著急了。”
張嬤嬤又出去了。
德妃繼續織毛襪。
……
婭芬格格得知皇上隻帶著佟常在外出登山,還在山上度過一夜時,在房間裡忍不住來回踱步,氣得停不下來,都過去十一天,皇上還沒讓她侍寢,卻單獨帶著佟常在出去,都沒問過她們想不想去,她還真瞧不出來佟常在有這等狐媚手段,這是給皇上施了什麼蠱,能讓皇上單獨帶她出去,當初真應該讓卷卷把佟常在的臉毀了。
其實這兩日應該輪到她侍寢才對,一個佟常在,一個溫答應都占去她侍寢的機會。
柳杏說:“格格,你先彆生氣。”
“我能不生氣嗎?不行,我去見見她。”
“格格,你先彆衝動,佟常在畢竟是常在,皇貴妃的妹妹,你與佟常在發生爭執是討不到好處的。”
婭芬格格被這麼一說,稍微冷靜下來,她的確不能把佟常在怎麼樣,她是佟家人,又有皇貴妃撐腰,皇上能單獨帶她出去說明皇上對她是有幾分喜歡的,她也有恩寵,她奈何不了佟常在,她可不是當初賴在皇宮裡,身份尷尬的佟二小姐。
不過她奈何不了佟常在,那個溫答應,她總對付得了吧,一個小小答應,聽說阿瑪隻是九品官員,她太生氣了,今日要把這股氣撒出去才行。
“走,柳杏,我們過去溫答應那裡坐一坐,跟溫答應聊聊天。”
溫雨熙其實也聽說皇上帶佟姐姐單獨出去了,說是去爬泰山,當天沒有回來,還歇了一晚上,她本身就覺得皇上對佟姐姐有幾分特殊,所以也不是特彆意外。
此時是未時末,離天黑還有兩個時辰,皇上既然是去爬山,又從山上下來,肯定會十分疲憊,今晚應該不會召人侍寢,她頭上的發簪都拆下來,跟月珍一起收拾東西。
明日他們要啟程離開濟南府了。
她們的東西不會全部散出來,畢竟在一個地方都隻是待兩三天而已,她們在收拾的時候,房門被推開,婭芬格格帶著她兩個婢女進來。
“格格,有什麼事嗎?”
婭芬格格示意柳杏把門關上,她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笑道:“難道沒事,我便不能過來看你嗎?你我同為後宮姐妹,我過來找你聊聊天,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了?你該向我行禮。”
溫雨熙袖子下的手不由握緊拳頭,又很快鬆開,她是有位份的答應,當初她進宮前知道自己是有位份的答應時,在客棧裡哭了一夜,高興哭的,她阿瑪隻是九品小官,她能被選上,已經是祖上積福,跟她一同進宮的另外兩個秀女,她們阿瑪的官職比她阿瑪要高,可是她們沒有位份,隻是庶妃,她無比感激皇上願意封她為答應,當時也是皇上說賜她牌子的,如果不是皇上,她可能都不會進宮。
婭芬格格雖然侍過寢,承寵過,不過皇上至今都沒有給她位份,她隻能算是庶妃,按理說她比婭芬格格位份還要高一階,不過婭芬格格算是太後的表侄女,跟太皇太後也是沾了血緣關係,她在宮裡享受的是貴人的份例。
婭芬格格突然過來找她,看樣子是過來刁難她的,來者不善。
她還是朝著婭芬格格屈膝行禮。
“不對,我要你行大禮,你得跪下。”
“格格……”
溫雨熙拉住想要為她說話的月珍,月珍畢竟隻是奴才,她是小主,諒婭芬格格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真的對她這個小主怎麼樣,但奴才就不一定了,主子對奴才有生殺大權。
她還是跪下來。
月珍也跟著跪下來。
“格格吉祥。”
“跪著爬過來,你離我太遠了,我要近一點才能看到你。”
溫雨熙一點點地挪過去,挪到婭芬格格腳邊。
婭芬格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捏起她的下巴。
“這張臉真是好看的啊,你阿瑪官職那麼低,若不是你這張臉,你怕是都進不了宮吧,皇上是看中你這張臉才賜牌子給你嗎?”
“婭芬格格,你若是傷我的臉,皇上見到必定會問起的。”溫雨熙說道,她怕婭芬格格毀她的臉,讓她的臉上留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