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很晚了,小主該歇息了。”如春給自家小主脫去外衣,也累了一天,再過幾個時辰就天亮了。
“我抄一會佛經為溫答應祈福,你們先睡吧,不用管我。”
“小主,太晚了,明日再抄吧,夜裡看書寫字怕是要熬壞眼睛。”
林翡兒擺擺手,讓她們不用管她,她自己放了兩盞燭台在桌上,開始抄經,抄了幾頁紙後去歇息。
念著溫答應,她睡下不到三個時辰就醒了,天還沒亮,不過她看她的懷表,已經是早上六點左右,如春她們都還沒醒,她自己悄悄地先去溫答應的房門外看了看,裡麵沒點燈,估計還睡著,她才沒有進去,回到自己房間後跪在她的小佛堂前為死去的孩子念往生咒。
過了半個時辰,宮裡又開始放炮仗,還有甩鞭,劈裡啪啦的聲音傳來。
大年初一早上,這宮裡人也開始忙活,皇上那邊要開始拈香開筆,過去給太皇太後還有皇太後那邊說吉祥話,遞如意,還要接受朝賀。
膳房的人開始準備大年初一的膳食,包素餃子。
她們這些小主嬪妃也要準備過去太皇太後與皇太後那邊拜年敬茶,慶賀新年。
如春她們醒來後開始給她梳妝打扮,她讓碧荷先過去溫答應那邊,看溫答應醒了沒有。
過了一會兒,碧荷回來回稟道:“小主,溫答應已經醒了,月珍在照顧溫答應。”
“你今日不用照顧我,去溫答應那邊搭把手吧,月珍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林翡兒身邊的人多,可溫答應隻有月珍一個,照顧病人不容易,多一個人搭把手總是好的。
“奴婢這就過去。”
見如春準備給她戴上步搖,她製止,還是簡單一點為好,不用那麼隆重。
她們這些小主嬪妃給太皇太後與皇太後還有一些太妃她們拜年敬茶,肯定是在皇上之後,還得先過去承乾宮,由她姐姐領著她們過去,時間還算充裕。
早膳先吃一盤子素餃子填飽肚子,林翡兒才帶著如春跟綠枝過去承乾宮,她來得剛好,不到半刻鐘,其他人都到了,除了德妃,德妃生產在即,昨日的除夕宴似乎都沒有參加,說是出行不便。
她們先給她姐姐簡單說一番吉祥話,隨後再一起過去慈寧宮,正好皇太後跟幾個太妃也在慈寧宮,一早給太皇太後敬茶,輪到她們時,她們是兩個兩個給太皇太後與皇太後拜年敬茶,一人收到兩個紅色荷包,荷包裡麵可能隻有一二兩銀子,手上沾點喜氣。
從慈寧宮出來後,她們這一早上的過年禮節算是完成了,回到等著太皇太後還有皇太後給她們另外賜禮,這賞禮可能隻有個彆小主嬪妃才有,並非人人都有,是代表太皇太後還有皇太後對她們的喜歡。
“溫答應如何?”
“昨日戌時才生出孩子,估計這會還很虛弱,我回去便過去看看她。”
佟佳.語雁歎口氣,說道:“你也不用太過憂心她,她以後還會有孩子的,要不說還是德妃謹慎,不過溫答應不是德妃。”
溫答應隻是答應,不同於德妃,怕是不敢不過來參加除夕家宴,位份低,難免瞻前顧後一些,結果反而出了事,可憐了那個沒出生的孩子,德妃還是聰明的,直接躲在永和宮,懷孕了這麼久,都沒出來過,除夕宴都不參加,今早也沒有過來拜年,這小心的態度才能保住孩子。
這宮裡意外多,可誰又知道那是意外還是故意呢,溫答應還是年輕,經過這回,以後就會明白的。
佟佳.語雁瞧著自己的妹妹,估計為溫答應憂心了一晚上,今早起來黑眼圈十分明顯,一看就是覺沒睡好。
“姐姐,你覺得那是意外嗎?”
“不管是不是意外,這大過年的,皇上他們不想再追究,所以也隻能是意外了,隻能算溫答應倒黴了,吃一塹長一智,這宮裡就是防不勝防,嚇到了?”
林翡兒隻是覺得這宮裡人有時候是真不把人命放在眼裡,真覺得這紫禁城冤魂很多,怕是數不勝數吧。
跟她姐姐分彆後,她回到鐘粹宮,先過去找溫答應,溫答應已經醒了,臉色跟唇色還是有點蒼白,正在喝藥,那藥還飄著熱氣。
“佟姐姐,你過來了。”
“你好些了嗎?要不要找太醫過來?”
林翡兒自個搬來一個圓凳,坐在她床旁邊,月珍給溫答應喂藥。
“太醫剛剛看過了,剛走,我隻是覺得下麵很疼,估計還要一段時日才能好起來,不過佟姐姐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想明白了,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所以我會讓我自己很快振作起來,太醫讓我不要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所以我聽太醫的話,我會努力養好身子。”
聽說昨晚出血多,太醫剪開一個口子才將孩子拿出來,後重新縫合上,估計真的是很疼,昨晚是一盆一盆血水接出去,溫答應這會臉色都沒什麼血色。
“你能想開就好,這幾日碧荷會過來搭把手,你可以吩咐她幫你做事,或是讓月珍吩咐她做事,碧荷平日很勤快的,雖然話多了一點。”
“多謝佟姐姐,我能得佟姐姐這般照顧體貼,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
“好好休養,這幾日就彆下床走路了,免得傷口裂開。”
溫答應點點頭,之後又讓她幫忙念經,她念一句,她跟著念一句,說是她想給她的孩子念經超度。
“你先喝完湯藥。”
等溫答應喝完湯藥後,林翡兒就教她念經,不過念兩刻鐘就夠了,她怕溫答應的身子撐不住,剩下的,她會幫她念。
……
大年初三,德妃破水,夜裡生產,大家都是大年初四早上才得知德妃夜裡生了一個小格格,小格格滿月出生,看上去是康健的,德妃也無恙,皇上給德妃賜去一些名貴的藥材,讓德妃好好休養。
溫雨熙聽聞德妃生了一個小格格後,躺在床上靜默一會,為何不是她平安順利生下孩子,她肚子裡的是阿哥,那孩子拿出來時,她看清是阿哥,若是順利誕下,她就有一個阿哥了。
溫雨熙忍不住流淚,她的孩子出事,可是卻沒有人因此付出代價,雪天路滑,真的是路滑嗎?沒有人為她的孩子聲張正義,連她這個額娘都不允許,大過年的,宮裡隻能添喜事,她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轎輦是榮妃安排的,她甚至懷疑過榮妃有意害她肚中的孩子,可是榮妃出於什麼目的害她,害她,她能得到什麼好處?
榮妃在她懷孕的時候,對她比先前更好更殷勤了,她似乎想要她的孩子記在她名下,有意無意地跟她提起此事,所以榮妃是在說假話讓她放低警惕心,還是真正害她的人另有其人。
那抬轎的四個奴才隻是被杖責,人沒死,她也記得他們的模樣,她有機會一定要從他們口出撬出真相,讓害她孩子的人得到懲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事發生。
好在皇上給德妃賜了名貴的藥草,在她小產後的第一天也讓梁公公給她送來一些補藥,沒有厚此薄彼,那日的安慰與輕柔撫去她眼淚的模樣,她還記得十分清楚。
她的確不應該沉浸在悲傷裡,她以後還會有恩寵的,等她養好身子,侍寢後,她會再次懷孕的。
溫雨熙隻能逼自己這樣想,不然一直想著她沒出生的孩子,她會崩潰的,她已經崩潰過一次了,不能讓彆人看她笑話。
她在床上默默流淚時,外頭的月珍推門進來。
“小主,奴婢熬好藥了。”
她慌忙中擦去眼淚,嗯了一聲。
“好在有碧荷幫奴婢去拿膳,不然這藥,奴婢也不能時時盯著。”
月珍過來床邊,見自家小主眼角還有淚痕,這兩日小主常常自己偷哭,尤其是知道德妃生下小格格後,哭得更多了,既然小主不在她麵前哭,她也不好戳破,於是當做沒看到,“小主,我扶你起來吧。”
溫雨熙被扶著坐起來,底下的傷口還是隱隱泛疼,一時半會好不了,侍寢之日遙遙無期,她不由又生出幾分失落,“碧荷畢竟是佟常在的侍女,你不要什麼話都與碧荷說。”
經過此事,她都不敢十成十地相信任何人,正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佟常在還是皇貴妃的妹妹,這宮裡的人怕是都不簡單,溫雨熙的心已經豎起高牆,誰都不是非常信任,畢竟誰都有可能在背後害她。
“奴婢曉得的,奴婢什麼都沒跟碧荷說,倒是碧荷跟奴婢說了不少話。”
“她說了什麼?”
“也沒說什麼,就是說佟常在這幾日天天念經,跪在佛堂前的時辰很久。”
溫雨熙有些詫異,先前佟常在說她會為她的孩子祈福念經,難不成她這幾日都在做這件事嘛,她以為佟常在隻是說說而已。
“不過碧荷有提到一件事,奴婢覺得奇怪。”
“什麼事?”
“碧荷說佟常在天天吃素,不吃葷食,奴婢也向膳房那邊的人打聽了一些,好像是這樣,佟常在不沾葷食很久了。”
先前佟常在那裡人多,她們有時候拿佟常在的膳食也順道拿她們自己的膳食,她沒注意到佟常在吃什麼,覺得膳房那邊的人肯定不會苛待佟常在,肯定是要什麼有什麼,今日聽碧荷這麼一提起,她才想著去留意,發現還真是如此,佟常在份例上的肉食都被佟常在身邊的人吃了。
“小主,你說佟常在是不是信佛,特彆虔誠的那一種,我看佟常在那屋裡還擺著佛像呢。”
這宮裡人弄幾尊佛像擺著說明不了什麼,有些人就是求個心安,溫雨熙想了想,她的確有好幾次看到佟常在抄佛經,先前她念佛經的時候也順口拈來,不用看著經書,一看就是完全記住了佛經,至於是不是虔誠的信徒,她就不是很肯定,畢竟這宮裡有很多人喜歡抄寫經書,一來好像是太皇太後跟皇太後都喜歡,有些小主抄經書交給皇太後討皇太後的歡心。
不過長年累月吃素倒是說明了一點問題,佟常在麵上看上去的確是一個慈眉善目的人。
吃不吃素其實也不是大事,溫雨熙很快不再細想,讓月珍把湯藥給她端過來,她慢慢喝掉。
過了未時,溫雨熙躺在床上看書,她還不能動,隻能是坐或躺,月珍也坐在旁邊做針線活,外頭有人說話,她才出去,很快回來,說是陳貴人求見。
陳貴人?
溫雨熙想到一向趾高氣揚的陳貴人,內心不大想見她,陳貴人對她沒什麼好話,一向都是諷刺她,不過直接拒見怕是更會讓她討厭她,兩人的關係鬨得更僵。
“你讓她進來吧。”
陳貴人帶著兩個婢女進來,溫雨熙眼珠子一轉掃了掃陳貴人的打扮,頭上的珠釵精致昂貴,妝容精致,還抹了口脂,她在心裡冷哼一聲,就知道陳貴人不會好心過來探望她,這哪裡是探望一個病人的姿態,不知道還以為她要去勾搭皇上呢。
“陳姐姐……”
“溫妹妹,我可憐的溫妹妹,這大過年的,你怎麼就那麼不幸,你好些沒有?”
“我好多了。”
“那些奴才也真是的,怎麼會那麼不小心,竟然把溫妹妹摔著了,德妃這一胎生了小格格,我聽說妹妹原先肚子裡的孩子可是阿哥。”
溫雨熙見陳貴人明晃晃地提起她的傷心事,那樣子似笑非笑,估計忍得很辛苦吧,她孩子沒了,她心裡在偷笑吧,她雖然不滿陳貴人說的話,不過還是順著她的話說:“阿哥又怎麼樣,生下來便是死的,就跟姐姐的阿哥生下來是一樣的,還不如一個康健的小格格來得好。”
溫雨熙見到陳貴人的臉龐明顯僵了一下,藏在嘴角的笑一下子消失,她心裡就覺得痛快,她戳她痛處,那她也戳她痛處,誰都彆想好過。
“妹妹說得對,所以說還是德妃娘娘有福氣,我們都是沒福氣的人,你可知這宮裡這幾日都在傳什麼?”
“傳什麼?”
“都在傳妹妹是一個不祥之人,竟然在除夕落胎,說妹妹是被詛咒了。”
這次輪到她愣了一下,她沒聽說過這則傳言,不祥之人,被詛咒,這傳言一出,對她可是莫大的傷害,這皇家最忌這些東西,嚴重的話還有可能將她處死,以除不祥之兆,保天家順利,保大清安康,皇上沒有處死那幾個抬轎的奴才也是不想大過年的觸黴頭,過年講究的是吉利,她除夕落胎的確是不吉利,可此事又不是她所願,這會傳出這種傳言,豈不是要把她推到死地。
溫雨熙覺得她的傷口又疼了,她側目盯著陳貴人,一口氣堵在胸膛,恨不得啐她一口,不過麵上還得假裝和氣:“陳姐姐,這些都是迷信,陳姐姐莫要信這種傳言為好,都是無稽之談。”
“我信不信不要緊,彆人要是信了,那事情就嚴重,皇上要是信了,皇太後要是信了,妹妹可就要擔心了,不然妹妹不僅沒了孩子,還有可能自己性命都難保。”
溫雨熙又瞧見陳貴人那副得意洋洋,幸災樂禍的模樣,見不得她好,此時她落難了,她就跑過來踩她一腳,被子底下,她拳頭緊握,指甲都抵著肉,她擠出笑容:“多謝陳姐姐關心,我這條命恐怕還在苟延殘喘,等哪一天我真走了,我也一定會記著陳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