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太醫比謝太醫迅速,很快把完脈,朝著謝太醫問了一句:“元玉,你怎麼看,娘娘是否有孕?”
元玉二字太過清晰,佟佳.語雁眼神直接一震,詫異萬分,好在皇上等人的目光都落在謝太醫身上,沒人注意到她方才閃過的震驚,她迅速鎮定下來,隻是手不由自主地抓了一下紅色炕幾的幾角,她又很快鬆開,將手掩在袖子底下。
姓謝,名元玉,又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佟佳.語雁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她那個表弟,謝元玉,她妹妹梨爾的心上人,在佟謝兩家弄出大動靜的表弟。
他為何會在這裡,還當了太醫,她竟一無所知,她麵上雖然鎮定,不過心裡已經有一些慌亂,隻覺得心跳加快,幸虧妹妹此時不在這裡,妹妹稚嫩,怕是更掩飾不了表情。
“師傅,徒弟沒把到二脈,徒弟並不確定娘娘是否有孕。”
魯太醫點點頭,又接著問皇貴妃上一次月信是哪一日到來,哪一日結束,這陣子的食量如何,問了一遍後才回複說娘娘很大可能是有了身孕,不過月份隻有一個多月,還把不出來二脈。
康熙一聽就知道是真的懷孕了,他笑著看皇貴妃,握住皇貴妃的手,“愛妃又有孩子了。”
“臣妾一定會好好保護臣妾肚中的胎兒,讓他平安誕下。”
康熙笑了笑,又回頭看向魯太醫,“魯太醫,皇貴妃可需安胎藥嗎?她身子如何?”
“娘娘胎象平穩,中氣十足,微臣覺得暫且不用吃安胎藥,隻要娘娘保持心平氣和,切勿劇烈走動,也不能與皇上同房,便無需吃安胎藥,隻需好好用膳,葷素搭配,好好養胎,娘娘會平安誕下皇嗣的。”
魯太醫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老太醫,說話就不會那麼遮遮掩掩,不能同房也直接說出來。
康熙聽了也沒有生氣,讓梁九功打賞魯太醫他們每人二十兩銀子,等魯太醫他們走後,他看著皇貴妃,“愛妃手心怎麼這麼冰涼,可是冷了?”
佟佳.語雁是驚怕到了,她回握住皇上的手,露出笑容,“皇上,臣妾不冷,臣妾的心都是熱的,皇上,你要在這裡用午膳嗎?臣妾讓人去準備。”
康熙點點頭。
在承乾宮用完午膳後,康熙才回乾清宮批閱折子,折子看到一半,他叫來梁九功,讓他去給奏事處的太監傳話,他明日要見佟國維,讓奏事處的人傳話出去。
佟國維是第二日前來乾清宮見皇上,他跪下脫帽,氈帽放在右腿邊,“臣佟國維恭請皇上聖安。”
“朕召舅舅過來隻是為了告訴舅舅,皇貴妃有孕了,一個月有餘。”
佟國維一聽這話抬起頭,神情有些激動,“皇上,此話可是真的?皇貴妃當真有身孕了?”
“朕騙舅舅乾什麼。”
佟國維瞬間喜極而泣,不過也沒忘恭維皇上:“皇上英明無比,勇猛厲害,讓皇貴妃懷上皇嗣全都是皇上的功勞,微臣叩謝皇上。”
“行啦,舅舅陪朕喝一杯吧。”康熙曉得他這個舅舅最擅長拍馬屁,直接打斷他,皇貴妃有孕,他是高興的,不管怎麼樣,孩子都會姓愛新覺羅,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的孩子,無論他們的母親是誰。
“微臣恭敬不如從命。”
佟國維從乾清宮走出來時,臉色微紅,喝了一點酒的緣故,他是沒想到沒等到二女兒懷孕的消息,卻等到大女兒懷孕的消息,他一直以為皇貴妃不可能再有身孕,才想著把梨爾送進宮,結果……
結果是好的,他們佟家以後在朝堂上會越來越穩固,皇貴妃有孩子其實比常在有孩子來得更令人驚喜,他出宮的步伐都是輕快的。
……
自從見到謝元玉之後,佟佳.語雁就沒那麼開心,甚至有些慌張,這謝元玉進了宮當太醫,她不知道他要乾什麼,若是被彆人知道他與梨爾的事,怕是謝佟兩家都得被問責。
謝元玉一定是衝著妹妹來的,她絲毫不懷疑他的動機,隻是她沒想到妹妹都進宮了,他還不死心,這人真的是太犟太瘋了,非得把兩家人置於這麼危險的境地裡,做事不顧後果。
她當時沒認出來謝元玉,隻要是她見到謝表弟的時候,謝表弟恐怕才七八歲吧,女大十八變,男大也十八變,她隻隱隱約約記得他的輪廓,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她進宮後再也沒見過,記得不是特彆清楚。
她都沒敢把這事告訴梨爾,隻是她又怕到時候梨爾見到謝元玉失態,在其他人麵前失態,肯定會引起彆人的懷疑,謝表弟既然是魯太醫的徒弟,估計到時候進後宮的次數不會太少,尤其魯太醫是產科的太醫。
她尋思著提前給妹妹打個招呼,省得到時候她見到謝表弟時太過失態,有個心理準備也好。
“小才子呢,把小才子叫進來。”
佟佳.語雁叫小才子過去鐘粹宮一趟,把佟常在叫過來,在妹妹過來前,她忍不住撫摸自己平坦的肚子,要心平氣和,情緒不能太激動,免得傷著孩子。
“娘娘,你怎麼了?可是肚子不舒服?”
如夏見到自家娘娘撫摸肚子,頓時緊張起來。
“本宮沒事。”
“娘娘這兩日似乎心神不寧,娘娘可是擔心出什麼事?”娘娘如今的膳食都是一查再查,送到膳桌上前都不會經過其他人的手,都是她過去親自拿膳,她親自驗毒,總之是不能再出上次那樣的事情。
佟佳.語雁擺擺手說沒事。
過一會兒,林翡兒帶著如春跟碧荷過來,剛進殿,她姐姐便讓其他人都出去,屋內隻餘下她們兩人。
“姐姐……”
“坐,姐姐有事與你說。”
林翡兒心裡頓時緊張,等著她姐姐開口。
佟佳.語雁沉默片刻後才說:“元玉他……進宮當太醫了,是魯太醫的徒弟,你若是在宮中碰到謝元玉,切勿失態,切勿讓他人看出來你們是相識的。”
“謝元玉進宮了?”
佟佳.語雁點點頭。
林翡兒的確十分意外,他怎麼能進宮當太醫呢,仔細一想,這太醫的確是能近小主的身,除了太監,便是太醫最能接觸到宮中的小主。
不用想,謝元玉進攻肯定是為了她,她進宮後就沒有他的消息,一有消息便是直接來大招,她不由歎口氣,這人怎麼就那麼執著呢。
“妹妹,姐姐必須要告訴你,你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你一舉一動都得符合宮規,你不能再跟謝元玉有什麼牽扯,這輩子你隻能是後宮小主,而他隻能是太醫,你們先前有過一段情的事不能被他人所知,不然我們全家人都要被牽連。”
佟佳.語雁鄭重其事,語氣十分嚴肅。
林翡兒自然知道她不能跟謝元玉再有什麼牽扯,她也不想跟謝元玉有什麼牽扯,可目前是不受控的人是謝元玉,而不是她。
“姐姐,我知道的,我不會跟他發生什麼的,那都是過去的事情,我早就已經忘了。”
“姐姐隻是提醒你一聲,免得你到時候見到他太過詫異被他人看見。”
林翡兒雙手托腮,十分苦惱,又歎一口氣。
情到底為何物,為何能人這麼執著,這麼瘋狂,什麼道德禮義,家人與生命都拋之腦後,以身涉險,為的是什麼?
謝元玉想要什麼?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他為何還要進宮,他想做什麼,能做什麼?
林翡兒當天晚上又被翻牌子,她有點心不在焉,又被提到上麵去。
“皇上!”
“在想什麼?”
“在想明日吃什麼。”
康熙輕笑一聲,她一個吃素的人明日能吃什麼,無非就是豆腐青菜,蘑菇雞蛋之類的食物,“朕這麼努力,你卻在想明日吃什麼,是不是朕沒滿足你,你沒有得到舒爽?”
“一日三餐,吃什麼是最重要的,人的一生無非是吃喝二字。”
“若隻是吃喝,那是豬,不是人。”
林翡兒隻是找個借口打發他而已,哪裡想跟他探究人生的問題,不過聽到他嫌棄的語氣,她忍不住說道:“那豬也是活靈,萬物皆有靈,你怎麼能嫌棄豬,我們都是平等的。”
“你拿朕跟豬比?”
“臣妾隻是說在生命這件事上,豬跟人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誰高貴。”
康熙有時候被佟佳氏奇奇怪怪的想法弄得頭疼,他勾著她的脖子,把她壓下來,直接堵住她的嘴。
“唔……”
“不準說話。”
“皇上,臣妾為什麼不能說話,臣妾偏要說。”
一個躲一個不要躲,兩人在床上鬨起來,林翡兒想躲開皇上的吻,之後覺得兩人的行為很幼稚,開始哈哈大笑,最後她還是被壓製住,四目相對時,她又忽然靜下來,看著麵前的人吻下來。
這個吻起初是溫柔的,後來才變得強勢,強勢到奪走她的呼吸,她也跟著被帶走,甚至變得主動,勾住他伸過來的.舌.頭。
夜深了,兩人才真正歇下。
……
第二日,她又起晚了,今日要過去請安,她匆匆忙忙從乾清宮趕到承乾宮,其他小主嬪妃到得差不多了,她才到,剛站好,她旁邊的陳貴人就忍不住冷哼一聲。
“佟常在,你還記得過來請安啊,我以為你不過來了,好不容易侍寢了,是不是使勁勾著皇上,不願意早點安歇,今日才來晚了,真是的,好歹是佟家小姐,怎麼一副勾欄做派。”
綠枝在身後一聽,隻覺得陳貴人這話說得太難聽太刺耳,什麼勾欄做派,這不是在諷刺小主是勾欄女子嘛,她忍不住反駁:“陳貴人,我家小主家世比你尊貴,你怎可如此說話?”
“你家小主家世比我好,但是我位份比她高,你一個奴婢敢這麼跟我說話,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陳貴人臉色陰沉,瞪了一眼綠枝。
“陳貴人,你先前說的話,我若是在皇上麵前提及,我若是勾欄做派,你覺得皇上是什麼,皇上若是聽到你的話,你猜皇上會不會生氣?”
陳貴人立即勢弱,剛才的話,她哪裡敢在皇上麵前說起,她轉瞪著佟常在,“你要是敢在皇上麵前提起,我就撕爛你的嘴。”
“你給我道歉,我再考慮要不要在皇上麵前提及此事。”
“你……”陳貴人氣得說不出來話,見佟常在不似在說笑,若她真的把她說的話告訴皇上,皇上肯定會生她的氣,進而討厭她,她就沒有恩寵了,她猶豫再三,還是說她錯了。
“陳貴人下次說話小心,話是不能隨便說的。”
吃癟的陳貴人轉過臉,悶悶不樂,氣得捏緊自己的手帕。
林翡兒也不和她說話了。
很快她姐姐出來了,說太後生病,她得安排小主輪流侍疾,除了懷孕的章佳氏,其他人都得過去侍疾,這是太後的旨意,早晚各兩位小主,等太後病好了才不用過去。
她與張常在是一組的,張常在也是她們那一年選秀進宮的小主,阿瑪是湖北按察使司按使,她性子比陳貴人要安靜一些。
林翡兒跟她點點頭。
“有佟姐姐跟我一起,那我就放心了。”
“我也是。”
兩人寒暄一兩句,因為不算熟悉,很快就無話可說了。
請安結束後,林翡兒與溫答應一起回鐘粹宮。
“侍疾要做什麼?”溫答應問道。
她們進宮以來是第一次接到侍疾的指令,寧壽宮肯定有很多奴才伺候皇太後,不過她們這些小主嬪妃可能也要表達孝心,要彰顯後宮的和睦相處。
其實林翡兒也不知道要怎麼侍疾,是要攙扶太後還是給太後喂藥,不過她跟張常在是三日後侍疾,所有小主輪完也需要十天左右,可能每位小主侍疾兩三次,太後的病就會好了。
溫雨熙目光落在佟常在的脖頸處,在她衣領下有一塊紅痕若隱若現,佟姐姐皮膚白,那紅痕雖然隻有一小塊,不過細看還能看得出是什麼。
怪不得佟姐姐今日來晚了,昨日侍寢怕是折騰得很晚吧,皇上他對佟姐姐真的是恩寵有加。
隔了這麼久,可能是敬事房那邊的人瞧不上她給的那點銀子,她無法探聽到什麼,不過也過了這麼久,如今都到五月底,皇上還是沒有召她侍寢,難不成真如婭芬格格所說,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恩寵?
一想到這,溫雨熙就忍不住緊張,有一段時間想到這件事就睡不著,連著失眠好幾天,不過她努力勸自己要鎮定,天無絕人之路,她肯定會想到辦法,肯定會再次得寵的,不能一直焦慮此事,反而讓自己的臉上失了光彩,女子的容顏是重要的,她不能連唯一能拿出手的東西都丟了,之後才慢慢轉好,不再失眠。
目前她最想要的事還是先查清楚婭芬格格說的話是否是真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她首先得攢下更多的銀子才行,她一定能從敬事房奴才的口中撬出點什麼。
不過此時看著佟姐姐脖子上的紅痕,她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彆人得寵,她卻失寵,甚至以後可能都不會再有恩寵,她心裡難免會有一點嫉妒,嫉妒佟姐姐能得皇上的喜歡,她知道佟姐姐並沒有做錯什麼,隻是人的嫉妒之心沒法控製。
“可能我們去過一次就知道了。”
溫雨熙點點頭,其實她有點不明白為何太後要讓她們侍疾,寧壽宮的奴才肯定伺候得比她們好,她們畢竟是主子,可能會有點笨手笨腳,還不如交給奴才做。
過了兩天,溫雨熙去侍疾,她與承乾宮的梁答應是一起的,白天過去寧壽宮,除了過年的時候,她們這些小主嬪妃過來寧壽宮跟太後說吉祥話,領過年荷包,平日裡她們來寧壽宮的機會還是少。
皇太後也沒有病到需要躺在床上,她們過去時,皇太後是坐在鋪炕上,正由奴才伺候喝湯藥,屋子裡麵有一股淡淡的藥味。
“你們過去抄佛經吧。”
太後吩咐下來,由翠喜姑姑領著她們過去抄寫佛經。
其實溫雨熙識字不多,她阿瑪隻是九品小官,她家並不富裕,請不起先生教她識字,尤其她還是女孩,不過她阿瑪知道她肯定要選秀,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花了一點銀子教她一些字,彆人可能五六歲開蒙讀書,她反而是十二歲的時候才開始認字識字。
她抄寫佛經時抄寫得緩慢,但是一旁的梁答應看起來比她熟練許多,這佛經抄來有什麼用,溫雨熙覺得奇怪,明明是侍疾,怎麼就變成抄寫佛經了。
桌子上的鏤空雕銀熏香爐裡燃著香,香味時不時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