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什麼?宜妃被降為答應了?”正在喝薑汁撞奶的德妃聞言抬起頭, 眼裡有些詫異,“什麼時候的事?”
張嬤嬤得到消息趕緊過來告訴自家娘娘, 臉上有幾分喜意,當初娘娘封為小主的第一年不那麼得寵,尤其是娘娘還是包衣奴才出身,進宮時還隻是宮女,當時宜妃比娘娘得寵,十分瞧不上娘娘, 後來娘娘生了四阿哥後才漸漸開始得寵,變得後來與宜妃在後宮可以說是並駕齊驅,都是後宮得寵的嬪妃,宜妃更是對娘娘沒有好臉色, 如今宜妃下去了,娘娘還是得寵, 這不是大快人心嘛。
“娘娘,聽說是今早的事, 宜妃闖進乾清宮,好像與佟常在發生了衝突,皇上一生氣就把宜妃降為答應了。”
薑汁撞奶上麵還冒著熱氣,入口溫熱而不燙舌, 德妃一勺一勺地舀著,大冬天吃著正合適,尤其是她這幾日食欲不佳,就喜歡吃一些順滑甜口的食物, 她聽到張嬤嬤的話忍不住皺眉,多大的衝突能讓皇上如此動怒,宜妃有時候就是無腦, 可再無腦,宜妃都是幾個阿哥的生母,就為了一個佟常在,皇上就這麼對待得寵多年的宜妃。
德妃反而不是特彆高興,有一絲絲後怕,這後宮裡沒有永遠得寵的嬪妃,後宮每個女人都得時時警醒,如履薄冰,永遠得揣測對皇上的心思,皇上的恩寵不是永久的,她不知皇上如此生氣到底是因為宜妃害皇貴妃流產,還是真的因為宜妃跟佟常在有矛盾,皇上護著佟常在,替佟常在出氣。
“佟佳兩姐妹,我們往後還是避著點。”皇上對佟家這麼抬舉重視,兩姐妹在宮中位高權重,恩寵有加,風頭無兩,德妃知道此時不能跟她們正麵交鋒,硬碰硬,不然有可能跟宜妃的下場一樣。
不過宜妃再怎麼做錯事,皇上還是會顧及她是幾個阿哥的親生母親,給她留一些體麵。
德妃想了想,又說道:“宜妃既然都這樣了,她成了答應,在宮裡的日子怕是不好過,我們也不要落井下石,省得哪一天本宮變得跟宜妃一樣,彆人對我們落井下石。”
這後宮裡沒有皇後,最位高權重的還是皇貴妃,她們幾個宮妃最大的敵人還是皇貴妃,一個倒下去了,隻會讓皇貴妃更加勢力龐大,在後宮更加大權在握,慶幸的是皇貴妃終究是沒有生下子嗣。
“奴婢知道了。”
德妃吃完那碗薑汁撞奶後讓把碗勺收拾下去,年前,皇上命內務府給後宮一些小主賞賜,慶賀新年,她還沒來得及將那些賞賜一一觀賞,今日正好得空,她讓張嬤嬤把那些賞賜拿上來給她看看。
新燒出的白玉碗盤一共六套,一個青花白地馬褂瓶,一個水晶羅漢,一個鎏金雙耳瓶,基本上是一些瓶瓶罐罐,她讓張嬤嬤原先擺放的那些撤下去,換上新出的,讓這屋子裡入目能有一些新鮮的東西。
“對了,去打聽打聽皇貴妃跟佟常在那都得了什麼賞賜。”
德妃得知佟常在那得到的賞賜比她多時,忍不住冷哼一聲,皇上現在是真寵佟常在啊,不過恩寵隻是一時,宜妃當年那麼得寵還不是成了今日這個樣子,孩子被帶離,一下子從妃位到答應,她一點都不擔心這時的恩寵,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目前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
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十五,元宵節,宮裡四處掛著大小不一的紅燈籠,宮中沒有舉行元宵節宴,林翡兒隻是簡單跟她姐姐一塊吃了一碗湯圓,她姐姐吃的是肉餡鹹口的,而她吃的是甜口芝麻花生餡的。
過完元宵,新年也基本上是過了。
聽聞三月份,宮裡又要進行選秀了,到七八月時,這宮裡又要進新人了,林翡兒沒想到一晃過去,她已經入宮三年。
因宜妃降為宜答應,郭貴人雖與宜妃的關係不像是親姐妹那般親近,不過總歸是姐妹,此事又是跟她有關,她與郭貴人這陣子在鐘粹宮後院碰到,氣氛難免會有一些尷尬,原先還能在無聊得空時一起玩馬吊牌,這陣子見到對方隻能點點頭,話不能多說。
在這後宮的日子屬實無聊,好在她還可以跟皇上借書,偶爾還能有一兩本話本子可以看。
到了三月初,京城的天回暖。
郭貴人的女兒恪靖格格過來鐘粹宮,小孩子心思單純,隻想著玩樂,先前又跟她玩過幾次,今日見到她,也想拉著她一起玩,小孩子總是喜歡熱鬨的,說是她準備放風箏,要她也陪著過去。
林翡兒看了一眼郭貴人,見郭貴人並沒有不開心,還跟她點點頭,算是不拒絕恪靖格格邀請她一起玩,她喜歡跟小孩子湊在一塊,於是她們在後院裡的亭子裡先自己做了幾個風箏。
恪靖格格身邊的幾個奴才做風箏的手藝十分不錯,一連做了好幾個形狀的風箏。
她們拿著做好的風箏過去禦花園那邊放。
林翡兒是第一次在皇宮裡放風箏,恪靖格格不是第一次,她已經很嫻熟地開始扯線,讓奴才將風箏拿得遠遠的,她準備放飛。
“她四五歲的時候,我帶她玩過幾次。”郭貴人主動跟她說話,“她可喜歡放風箏了,你看她現在多開心。”
“格格看著的確很開心。”
“看你的動作很生疏,是不是第一次放風箏?”
“好像小時候玩過,但現在不大記得了,讓姐姐見笑了。”林翡兒七八歲的時候放過風箏,當時市裡還舉行了風箏大賽,各種各樣的風箏,甚至有些風箏做得非常大,比飛機還要大,當各式各樣的風箏放飛在空中時,那場麵是十分壯觀的。
“什麼見笑不見笑,小時候的事,我自己都記不大清了。”
“常在小主,你快過來跟我一起啊。”恪靖格格在前方喊她。
“姐姐,我先過去了。”
郭貴人擺擺手,示意她可以過去了,林翡兒拿著自己的風箏小跑過去,今兒風其實不是特彆大,和煦溫暖,反而適合出來放風。
“哈哈哈……”
她的風箏弄了幾次飛不起來時,恪靖格格在一旁直接笑她,小女孩的笑聲跟銀鈴般清脆響亮,透著開懷與童真,林翡兒也感染上幾分笑意。
“常在小主,你怎麼連風箏都沒放起來。”
“我自己做的風箏好像放不起來。”
恪靖格格笑道:“你怎麼能怪風箏呢,是你自己不會放。”
“你不是也沒放起來。”
“那是我想先歇一歇,我跑累了。”
林翡兒逗她,說她肯定比她先把風箏放起來。
“那我們比一比。”
“比就比。”恪靖格格大聲應道。
兩人跑到禦花園後麵,更空曠一點的地方,不停地來回跑,林翡兒確定自己做的風箏放不起來時,果斷換了一個彆人做的,放起來順手多了,至少能飛得更高。
“皇上,佟常在真招小孩子喜歡。”在假山後麵的梁九功看著前麵的人玩得特彆開心的樣子,忍不住說了一句。
康熙也看著前頭一大一小地來回奔跑的樣子,眼裡閃著笑意,尤其是二表妹,明明是個大人,此時卻像個小孩子一樣爛熳天真,好似沒有煩惱一般,跟恪靖說話時更是充滿孩子氣,她以純粹的心待人,小孩子自然能感覺到誰是真正喜歡她的人。
“走吧,該回去看折子了。”
康熙沒待很久,轉身離開,沒打擾在玩樂的人。
等林翡兒的風箏放上去時,她看著天上的風箏,笑得十分開心,得意地看了看恪靖,“怎麼樣,是不是我先放上去的?”
“哼,我也快放上去了,你等著。”
恪靖格格不服輸,一遍遍來回跑,把原先的風箏壞了,她換了一個才將風箏放上去,她們一行人就這樣玩了一個多時辰,快到晌午時才回去,回去的路上意外地碰到太子胤礽與他的隨從們。
她們朝著太子行禮。
“這是佟常在?”
太子胤礽目光掃過來,十五歲的太子已經初具大清皇子的風範,眼神有些高高在上,帶有審視與打量。
“妾身是佟常在。”
“聽說你最近很得皇阿瑪的歡心,本太子今日這麼一看,還以為佟常在有傾城之姿,沒想到也不過如此。”太子胤礽輕蔑道,神情倨傲。
“妾身的確長相平凡,比不上太子姿色出眾,儀表堂堂。”
太子胤礽目光移下,“手裡都拿的是什麼?”
“是風箏。”
“風箏?本太子也許久沒放過風箏了,你們把你們的風箏都給我吧。”
太子的隨從上前過來拿她們的風箏,恪靖年紀小,拽著不放,不願意把她的風箏給彆人,說道:“太子哥哥,這是我的風箏。”
“本太子要了,那便是本太子的了。”
“可是這是我的風箏。”
“本太子看中了就是本太子的。”
太子的隨從奴才硬搶,恪靖抓著不放,郭貴人讓恪靖鬆手,說風箏回去再弄新的。
林翡兒隻是遠遠看到過太子,入宮三年跟太子沒有過真正的接觸,隻是聽說太子性子有些囂張張狂,今日一見,傳聞不假,“太子,這風箏是我們的,你不能說是你的就是你的,這等於是在搶東西。”
“本太子就搶了,你能拿本太子怎麼樣,我看中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
恪靖手上的風箏還是被搶走,她立即哭了,掙脫開郭貴人的手,又跑上去想要奪回來,太子直接一抬腳狠狠踢了恪靖一腳,恪靖直接大哭。
“太子,你怎麼能踢人?”
“我就踢了,佟常在,有本事你就去皇阿瑪那告狀啊。”
林翡兒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氣得整張臉通紅,怎麼會有這麼囂張跋扈的人,她上前也硬把那風箏奪回來。
“趕緊給我搶過來。”
兩方的人就開始爭搶那個風箏,風箏本來就是竹子做的,這麼一搶很快就散架了。
“佟常在,你信不信我將你的奴才全部處死!”
“太子,你可以去找皇上評理,你不找,我也可以把皇上叫來。”
“你給我記著!”
許是提到皇上,胤礽指著她,撂下一句狠話後就帶著人離開。
“好啦,我們重新把它修好,它還是可以飛的,彆哭了好不好?”林翡兒轉過頭安慰恪靖,恪靖格格點點頭。
回鐘粹宮的路上,郭貴人有些擔憂,她們這算是跟太子直接起衝突,得罪了太子,日後太子若是找機會報複回來怎麼辦。
“有皇上在呢,這事是太子無理,皇上肯定不會任由太子這麼胡鬨,站在太子那邊。”
林翡兒心想有皇上在,太子再翻騰都不會壓得過皇上,皇上還能活好多年,不過以太子的性子,日後見著太子,肯定少不了一番對峙。
她們是後宮小主,太子都敢這麼對她們,可見平日裡太子性子有多惡劣。
林翡兒沒有向皇上告狀,可不知皇上是從哪得知此事,她聽說太子被罰緊閉了,十日不能走出毓慶宮,還要抄寫四書五經。
她姐姐也說太子性子頑劣,下次碰到躲讓著點,儘量不要跟太子起正麵衝突。
林翡兒點頭應是,好在她大部分時候都是待在後宮,平日裡也碰不到太子,她姐姐身子好了之後,開始把綠頭牌掛上去,掛上去第一日,皇上就召她姐姐侍寢。
四月十日,三年一次的大選開始選秀,此次依舊是皇太後,她姐姐還有榮妃負責選閱秀女,皇上朝事繁忙,隻選閱了一日便不再過來,秀女依舊不乏家世良好的人。
林翡兒在後宮多多少少聽到一些關於今年秀女的事。
“佟姐姐,是不是今年初選已經結束了?”溫答應在她房中,跟她一起做針線活,問了一句。
“好像是結束了。”
“那再過不久,秀女怕是要進宮了。”
“嗯。”林翡兒不是特彆在意此事,此後三十年,還會有更多的秀女入宮,若是每回都擔心彆人分寵,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姐姐不用擔心,皇上的心在姐姐這,再多的秀女入宮都不會搶走姐姐的恩寵。”
林翡兒隻是輕輕笑了笑,沒有接話,繼續專注在手頭上的針線上,一針一針穿進去穿出來,細針刺破布料的聲音細聽是可以聽見的,她有時是不用盯著看也能穿梭自如,果然是做得多了,也就嫻熟了。
溫雨熙見佟姐姐這麼淡定的模樣,心裡微酸,佟姐姐恩寵不斷,不用擔心新進宮的秀女,可她已經記不得她上一次侍寢是什麼時候的事,已經不記得皇上摟抱她時溫熱的感覺。
當她從佟姐姐房間裡出來,今日陽光正好,院子裡的花草都被曬得泛著光澤,她打聽到的消息是她不可能再得寵侍寢,婭芬格格說得對,婭芬格格如今都成了宣常在了,隻有她還是一個答應,也不能再侍寢,就因為一個荒謬的傳言。
“月珍,我們去禦花園走走吧。”
她還是忍不住想過去禦花園,想偶遇皇上,哪怕是她不能侍寢,能見到皇上,瞻得天顏也好。
兩人過去禦花園,還沒見到皇上,腳邊就來了一隻貓,這宮裡養貓的人不多,這貓也很眼熟,一看就是宣常在的貓。
溫雨熙後退兩步,不想讓那隻貓靠近她。
“喲,這不是溫答應嗎?”
果然後頭傳來宣常在的聲音,溫雨熙回過頭,見是穿著華貴旗裝的宣常在,她福福身行禮。
“溫答應是不是一年多沒有恩寵了,皇上還會記得你嗎?溫答應這身旗裝真是素淨啊,戴的簪子怎麼也是素簪,連顆珠子都沒有,你落魄成這樣,我都不忍心看。”
說是不忍心看,可眼神裡流露出輕蔑嘲諷,宣常在走近,“溫答應要怎麼辦,怎麼沒人幫你複寵,聽說你與佟常在交好,怎麼不求佟常在幫你複寵,看著佟常在頻頻侍寢,溫答應心裡好受嗎?這樣的日子,溫答應還要過幾十年,這可如何是好?”
女子清脆卻帶著涼薄的嗓音近在她耳邊,溫雨熙先前有想跟宣常在對峙的心,如今連對峙的心都沒有,她一個無寵無子嗣無家世的答應,拿什麼跟宣常在對峙,她垂眸低著頭,沒有接話。
“低著頭乾什麼,抬起頭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