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常在就知道皇貴妃不會管這種小事,尤其是皇貴妃如今已經有七個月的身子,不過她還是氣不過,這張常在敢撓她的臉,她日後碰著她,肯定不會放過她。
宣常在氣呼呼地走出承乾宮,直接前往寧壽宮,跟太後告狀。
“你若是真生氣,直接給張常在下毒藥,把她毒死好了。”皇太後抽著水煙,淡淡道,對婭芬的告狀行為難得有些不喜,這個時候還不安分一點,皇上這一去已經快兩個月了,還不知道前麵是什麼情況,鬨得後宮不得安寧不是好事,她是難得跟佟佳氏站在同一陣線上,她希望此時的後宮不要生出事端,免得影響到皇上。
宣常在愣了一下,張常在撓她臉的時候,她是想殺了張常在,不過真要她殺人,她可不敢,下毒藥就更不用說了,聽說吃了毒藥的人會七竅流血,死狀極其恐怖,讓她扇巴掌打人還行,甚至杖責,可真把人毒死,她就得再想想了。
“姑姑,我隻是氣話。”
“沒膽子。”
宣常在努努嘴,忍不住為自己說話:“她畢竟也是小主,萬一真的死了,追究到我頭上怎麼辦,姑姑,我不想被皇上討厭。”
“好啦,這前朝不太平,你還是不要生事了。”
無論在皇貴妃那還是自家姑姑這,宣常在都沒有討著好處,她看著姑姑抽煙,悶悶不樂,在寧壽宮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
到了十二月底,眼看著新年將至,皇上依舊還沒有回來,聽聞清軍損失慘重,而噶爾丹同樣損失慘重。
這冬日如此寒冷,不知皇上在前線是否因此受凍,佟佳.語雁在這個時候忍不住掛念皇上,並非是出於掛念自己的男人,而是掛念一國之君的皇上,這大清不能沒有皇上。
“娘娘,吃點東西吧,奴婢讓膳房那邊燉煮了一份鴿子湯,娘娘趁熱喝。”如夏提來三層膳食盒,將膳食擺在桌上。
如冬攙扶著娘娘過來坐在桌前,等如夏驗完毒後才給娘娘盛湯。
佟佳.語雁懷孕八個月,還有一個月便要生了,這肚子已經很大很沉重,估計皇上還沒回來,她的孩子便要降生了,承乾宮已經是嚴陣以待,三個接生產婆已經住在承乾宮。
她已經反複叮囑承乾宮的奴才要怎麼做事,真到了生產那一天,她不希望他們慌亂,或是被人尋了空子來謀害她的命或是她孩子的命,梨爾畢竟是住在鐘粹宮,雖然兩宮離得不遠,但她有可能不是白天生產,若是在夜裡生產,她怕是不會第一時間得知,她這裡總歸是要有人掌控局麵,敏姐姐是不二人選,她也相信敏姐姐,反正一切都安排妥當,隻等著足月破水了。
佟佳.語雁邊摸著自己的肚子邊喝湯。
臨近過年,皇上不在,今年就不舉行宮宴,而大年初一祭祀的事情,她也交由太後處理,總之她就是等著孩子出生了。
“娘娘,常在過來了。”
佟佳.語雁見到她妹妹進來,披風上還有飄落的雪花,她先去炭盆前把自己烘熱才走過來,許是聽說此次跟噶爾丹部的戰事死了不少人,她這個妹妹跪在佛堂前的時辰變長了,怕她把膝蓋跪傷,她忍不住說兩句:“這冬日寒冷,你平日裡念佛彆念太久,小心膝蓋,萬一有了後遺症怎麼辦,日後每逢下雨下雪都會疼痛難忍,你到時候彆跟姐姐哭訴。”
“沒事,姐姐,我有分寸,姐姐,可有收到皇上的信?”
“三日前的,你已經看過了,這冬日嚴寒,皇上寫的家信送過來也就慢了,你這是在擔心皇上嗎?”
“我都擔心。”林翡兒是真的都擔心,不過皇上畢竟隻是在後方部署指導下令,真正在前方與敵軍正麵相對的是那些將士,她聽說清軍已經死亡超過兩萬餘人,這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戰爭殘酷,可是又不得不捍衛自己國家的安全。
“陪姐姐吃一點。”
“我吃過了,不餓。”
佟佳.語雁也就隨她,她用過膳後便會床上坐著,她已經不適合站太久,沒等她說話,外頭小才子進來說謝太醫過來了。
她每日都要把平安脈,謝太醫是負責的太醫之一,儘管如此,她有意讓謝太醫在晌午過後過來把脈,這個時辰,梨爾不大會過來,兩人便不用碰上,沒想到今日妹妹過來早了,兩人又碰上了。
佟佳.語雁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淡然得很,神色無異。
“讓他進來吧。”
謝太醫進來見到梨爾,臉上同樣沒有太多起伏,跟平時沒什麼兩樣,佟佳.語雁不得不說這兩人至少還算知道分寸。
“微臣給娘娘把平安脈。”
佟佳.語雁把手伸出來。
謝元玉半跪在床邊給她把脈。
林翡兒也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
屋內安靜,隻有外頭一點風聲。
“娘娘胎象平穩,沒有問題。”
“謝太醫,本宮的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一月二十日,不過這孕婦破水或早幾日或晚幾日,娘娘隻需安心養胎。”
“產婆跟本宮說臨產前本宮需多走走,可是本宮身子笨重,走多了反而覺得肚子有些下墜,你覺得本宮還需要多走嗎?”
“既然娘娘覺得腹部下墜,這幾日還是不要頻繁地走動,等到預產期前幾日,娘娘再走多一些,以娘娘的身子為主,並非每個人都需要在產前多走,尤其是娘娘還有二十幾日才到預產期。”
其實這些話,佟佳.語雁也問過魯太醫跟常太醫,常太醫平時更多是負責小兒方科,謝元玉說的跟魯太醫說的沒多大區彆,可見他自己醫術還是可以的。
“好啦,謝太醫可以走了。”
“微臣告退。”
佟佳.語雁盯著謝元玉,謝元玉還是在起身時看了梨爾一眼,眼神雖然克製,但他還是惦念的才會看這麼一眼,倒是梨爾看謝元玉把脈時目光沉靜,也沒有盯著謝元玉一直看,他起身離開時就收回視線了,仿佛謝元玉跟其它過來把脈的太醫沒有區彆。
她反而更擔心謝元玉會壞事,而不是她妹妹,她妹妹畢竟已經跟了皇上,她的心怕是已經轉移了,隻有謝元玉沒有。
林翡兒其實心裡想的是隻剩下二十多天了,她姐姐就要生了,若是比二十日早幾天破水,那胎兒也是能活下來的,已經算是足月的嬰兒。
“姐姐,我很快可以見到小侄兒了。”
“可不是嘛,這年一過,我的孩子恐怕就要出來了。”
“我得給小侄兒準備荷包了。”
佟佳.語雁忍不住笑了笑,“還來得及,你這陣子就趕緊弄出一個荷包,等他一出生就可以送給他。”
林翡兒點點頭。
……
大年初一,京城的雪下得更厚重,皇宮裡的宮牆邊都有一層厚厚的積雪,這宮裡的奴才將積雪鏟至甬道兩邊,貼著紅色宮牆,流出一條可以過人的走道。
皇上雖然不在,不過這宮裡還是到處掛著紅燈籠,宮裡年味還是有的,一早上也有奴才開始不停地甩鞭與燃放炮竹,皇太後跟太子代皇上接受朝貢。
這是太子第一次替皇上祭天祭祖。
佟佳.語雁聽著外麵的炮竹聲,不由地笑了笑,把自己做的荷包給梨爾,裡麵裝有十兩銀子。
“會不會太少了一點?”
“討個喜氣而已,荷包裝不下那麼多銀子,你要是缺銀子,隨時跟姐姐要。”
佟佳.語雁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可能缺銀子,且不說她的嫁妝多豐厚,她進宮後也不需要像彆的小主一樣用銀子打點底下的人才能讓人辦事,她得寵,那些奴才不敢糊弄她,都是主動把事做了。
梨爾拿著荷包,笑得很開心,然後開始吃素餃。
大年初一一過,這日子就過得快了,到了一月十八日,離預產期沒剩下幾天,佟佳.語雁這幾天一直覺得孩子快要出來了,這肚子總感覺在下墜,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壓著她的肚子,壓迫感十足,不過仍然沒有破水。
佟佳.語雁在產婆的指導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如夏跟如冬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她。
小才子進來通稟:“娘娘,皇太後那邊來人了,說是替皇上傳話。”
“是誰?”
“是翠喜姑姑。”
“讓她進來吧。”
翠喜被領進房間,她先屈膝行禮,然後才說道:“娘娘,皇上遞來家信,信中說佟國綱佟大人率軍衝向敵陣時,不幸被敵軍射箭擊中,佟大人已經身亡,太後娘娘覺得這個消息娘娘應該知曉,讓奴婢過來跟娘娘說一聲。”
“你說什麼,信呢,本宮要看信。”
翠喜把信遞過來。
佟佳.語雁接過信,一目十行地看一遍,看完後手都變得顫顫巍巍,這的確是皇上的字跡,她看到佟國綱身亡幾個字時,整個人都忘記呼吸了,大伯死了?
她知道她阿瑪跟大伯關係親近,隻不過在外人看來不親近而已,她小時候還被大伯抱過,她大伯心思不如她阿瑪細膩,她阿瑪常說她大伯是個粗人,行事作風像足了鄉間莽夫,她記得她大伯爽朗的笑聲,每回過年時,她大伯總是給足了她的銀兩,那荷包都塞得鼓鼓的,過年時,她大伯總是喜歡在席上喝酒,不聽大伯母跟她阿瑪的勸說,總說要喝個夠,要喝醉,過年就是要喜慶,每回喝醉後就喜歡不停地說話。
可是這麼可愛的大伯竟然死了?她大伯可是一等公,鑲黃旗漢軍都統啊,他們佟家的頂梁柱之一啊。
她無法置信,她大伯真的死了?死在前線?她看到信末尾處的落款日期,已經是五天前的事情,她捏著信差點站不穩。
“娘娘……”如夏撐著她,趕緊扶著她坐下。
佟佳.語雁目光淩厲地盯著翠喜姑姑,這信是何時到太後手裡的,太後此時將這個噩耗告訴她,用意何為,在翠喜麵前,她還是努力冷靜下來,“多謝翠喜姑姑告知,本宮知道了,小才子,送客吧。”
翠喜離開後,佟佳.語雁才紅了眼眶,她大伯死了,她越想越悲傷,情緒波動大,這肚子似乎也有感應一般,她捂著自己的肚子,想說離預產期還有幾天,這孩子應該等到二十日再出來,可是他似乎等不住了。
她感覺有一股液體流出來,她抓著如夏的手,“如夏,本宮破水了,按照本宮先前說的去做,不要慌,隻是提前兩天而已。”
“娘娘,你破水了?好好好,奴婢知道了,如冬,快,我們先把娘娘攙到床上,小才子,快,快去通知汪公公跟那拉貴人。”
佟佳.語雁躺在床上時,不可抑製地痛哭起來,她的家人,還有她阿瑪跟弟弟此時都在前線作戰,他們會不會有事?
“娘娘,你彆激動,奴婢在這陪著娘娘,娘娘,為了小阿哥,你得撐住啊。”如夏跪在床邊,緊握住自家娘娘的手,“娘娘,我們不能讓太後得逞,太後就是故意把信給娘娘看的,娘娘,我們不能著了太後的道,你一定要冷靜,二小姐她也很快過來了,娘娘,你不要害怕,小阿哥已經滿月了,你把他生下來才真的是對佟家好。”
佟佳.語雁聽到如夏的話,也努力讓自己冷靜,太後真是好狠的心,在她臨產前把信交給她,就盼著她不能順利生下孩子,她的確不能讓她如願,他們佟家不會倒的!
她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把眼淚逼回去,“這事先不要告訴二小姐。”
“嗯嗯,奴婢知道了,娘娘,你彆哭了。”
“本宮不哭,本宮要讓她們看著我們佟家屹立不倒,勢傾朝野,本宮一定要生下佟佳氏的孩子。”
這孩子已經滿月了,不過是提前兩天而已,生下來依舊是康健的,隻要她生下來,她一定能把孩子生下來!
佟佳.語雁甚至想如若她生下阿哥,她的孩子長大後,有他們佟家的助力,她想讓這個孩子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為他們佟家保駕護航,剝去太後所有地位與殊榮,往後她們博爾濟吉特氏永世都不能有人進宮為妃為後,永遠都被她們佟佳一族壓在底下,太後不能葬在陵寢,而是選一處土地草草隨便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