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果然不能議論人。
一刹那,薑拂衣的脊背繃的比燕瀾還更直挺。
腳下夯實的黑色土地突然軟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能向下陷落。
燕瀾已經提醒過,薑拂衣本以為將會陷入泥沼,卻是“噗通”一聲入了水。
水極冷,比極北之海的冰川水還更刺骨。
水底似乎有股吸力,不斷將她向下拉扯,需要耗費不少力氣才能上浮。
薑拂衣雖然身體虛弱,卻是在海底長大的,迅速調整身姿,順水勢蜿蜒而上。
她仿佛有鰓,在水中不必掐訣閉氣,浮出水麵之後,呼吸仍是平穩正常的。
仰起頭,薑拂衣通過逐漸狹窄的甬道,看到一方圓形的夜幕。
原來她被扔進了水井。
井口有水波狀的封印法陣,飛不上去。
薑拂衣正想說這位劍笙前輩果然不可理喻,兩個詞都是從燕瀾口中吐出來的,卻施法將她扔來井中。
嘩……
燕瀾浮出了水麵。
比起來薑拂衣的如魚得水,他就顯得狼狽許多。
不停微微喘著氣,可見遊上來的多不容易。
薑拂衣呆了一瞬,不是意外他也被丟下了井。
燕瀾的麵具不見了,估摸是為了減少在水中的阻力,被他摘下來扔掉了,露出輪廓立體的一張臉。
都說眼睛直通心靈,薑拂衣看人一貫先看眼睛。
他的睫毛根部極為濃密,且眼窩微深,使得他黑亮的雙瞳瞧上去過於深邃。
還挺像這口深不見底的井。
再多就看不清了,夜間井下,井口的封印還壓製了目視。
而且水井上細下寬,他背部貼在井壁上,恰好躲在陰影裡。
燕瀾穩住之後,也看向薑拂衣。
剛才在水下,燕瀾原本想去拉她一把,竟看到她毫無壓力的遊了上來,且姿態靈動優美,宛如鮫人遊龍。
薑拂衣假裝看不懂他眼中的猜測,轉身,從井中央遊去他對麵的井壁,也學他背靠井壁。
兩人都躲在陰影處,被井口灑下來的月光隔開。
薑拂衣將臉上的亂發彆去耳後:“這樣看,劍笙前輩也沒你說的那麼不可理喻,你瞧,他這不是一視同仁,將咱們都扔下來了?”
燕瀾抬頭望向井口:“很不可理喻,往常我這樣講他,早就被他折磨慘了,今日他竟這樣大發善心,主動為我們療傷。”
“療傷?”薑拂衣經他提醒,想起來先前自己泡澡完全感知不出水溫,如今泡在這井水裡,卻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而且這份寒冷,壓製住了原本的痛感。
薑拂衣伸手覆在胸口,心臟上的窟窿,竟然在成倍複原。
好生神奇。
“這是什麼水?”
“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溯溪泉。我族除了天燈之外,第二件至寶,同樣是神族留下來的,能夠淨化魔鬼沼內那隻惡鬼的戾氣。”燕瀾閉目調息,借用泉水調節所遭受的反噬。
“那我真是沾了你的光。”薑拂衣也趕緊閉上眼睛,吸收泉水的力量,修補自己的心臟。
燕瀾不這樣認為:“我想,我是沾了你的光,家父懶得出奇,輕易不會外出走動,卻突然出現在我們背後,應是被你吸引出來的。”
看來,她是自己親妹妹的可能性極大。
薑拂衣心中也是這樣想的,母親說過,當她出現在父親周圍時,父親能夠感應到她。
她說:“但願如此。”
隨後兩人專注吸收泉水靈力。
嘩……
靜謐之中,薑拂衣倏然聽見對麵又有動靜。
她睜開眼睛,剛好看到燕瀾伸手往臉上摸,眼神有幾分錯愕。
看來她猜錯了,麵具並不是燕瀾自己摘掉的,他直到此刻才發現麵具沒了。
察覺到薑拂衣的視線,燕瀾迅速低頭,透出一股無所遁形的慌亂。
薑拂衣納悶:“怎麼,你們難道有族規,不能被外族人看到你這少君的臉?男人要被挖眼睛,女人必須嫁給你?”
燕瀾:“……”
他又勉勉強強的抬起頭,“沒有,隻是一時不太習慣。”
薑拂衣鬆口氣:“嚇死我了。”
稍後若是證明了兩人不是兄妹,賴上她了怎麼辦。
井口飄下來一個聲音:“小丫頭,我兒子有這麼差勁?”
薑拂衣忙不迭抬頭。
身穿粗布麻衣的劍笙在井口上蹲著,月光籠罩著他灰白相間、以一根桃木簪半綰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