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拂衣現在不隻心臟不會跳動, 連腦子都快不會轉動了。
母親難道覺得一柄劍不夠,接連鑄了兩柄心劍給父親?
而父親因為某種原因,將兩柄劍一起丟棄, 一柄流落到黑市,輾轉多人之後被劍笙前輩獲得。
另一柄則落在了凡跡星手中。
劍笙前輩拔不出, 是因為他並非劍修。
但善於劍道的凡跡星能夠強行拔出?
薑拂衣握著劍柄左看右看, 精致的五官擰巴成一團。
不猜了不猜了, 她直接問:“凡前輩, 這真是您的本命劍?”
凡跡星望著在她手中, 已經逐漸平靜下來的伴月:“自然。”
不知為何,薑拂衣不太敢去看他:“您能告訴我, 您是從哪裡得來的麼?”
凡跡星陷入短暫的沉默,眉間疑惑叢生:“該是我先問, 你為何可以拔出我的本命劍?”
以他的修為境界,除非神族, 或者地仙巔峰境界才有可能拔得出。
薑拂衣目前這點修為,哪怕凡跡星死後五百年, 也不該拔出他的劍。
“晚輩……”薑拂衣難得支支吾吾。
若凡跡星這柄本命劍, 是薑拂衣上岸後遇到的第一柄,她恐怕立刻會拿劍指著他的鼻子,質問他為何要背信棄義,得了母親的好處, 卻不回去給個交代。
可現在她還揣著另一柄相同的劍,另當彆論。
薑拂衣隻說:“因為這是我母親鑄的劍,融入了她的血,與我血脈相連。”
當這份血脈蘇醒之後,薑拂衣以自己的心思揣測母親, 猜她應該不會告訴父親這劍是石心所鑄。
將風險降到最低。
凡跡星聽完她的解釋,浮在一雙桃花眼裡的濃雲仿佛被吹散了,變得清澈澄亮。
他知道薑拂衣有隱瞞,卻沒撒謊。
伴月與她應該是血脈相連,才會對她存有這般強烈的反應。
而他又因為與伴月心意相通,自薑拂衣出現,他的情緒也開始變得難以捉摸。
先前是因為疑惑才會一直壓製,此時凡跡星不再刻意抵抗,看向薑拂衣的眼神溫和又充滿喜悅:“原來如此。”
薑拂衣見他彎唇笑起來,忽就知道“貌比芙蓉嬌”的形容實在不虛。
原先是這身雍容的裝扮,使凡跡星看上去頗為高貴優雅。
這一笑原形畢露,妖裡妖氣。
薑拂衣問:“前輩還不曾告訴我,這柄劍您是從何處得來的?”
凡跡星笑道:“自然是你母親送給我的。”
薑拂衣脊背一僵,抬頭看向他:“真是她送的?”
凡跡星好笑:“難道我是偷的?時間太久了,大概是七八十年前……”
七八十年前?薑拂衣認為沒問題,隻要不是這二十一年內得到的,往前推多久都有可能。
因為薑拂衣在黑暗的蚌殼裡真的待了很久很久。
睡了醒,醒了睡,根本不知年月。
凡跡星道:“那時候我年紀尚小,甚至無法長時間化人形,聽聞極北之海外圍妖魔眾多,便去那裡捕食,想多捕些內丹回來。”
薑拂衣垂著眼睛,雙手緊攥劍柄。
極北之海不隻外圍,海域內幾百個海島也是遍布妖獸,海裡的海怪更多。
因此能渡海的原本就不是普通人,本身不普通,或者家世不普通。
這些人裡又能被母親選中贈劍的,必定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薑拂衣等著他繼續說,他卻停了下來。
“前輩?”
凡跡星回過神:“我當時不知天高地厚,沒料到那裡如此危險,險些喪命……至於具體的一些情況,我因為遭受重創,意識已是極為模糊。隻記得我化回魔蛇,躲藏進一個地洞裡,支撐不住昏迷過去。再醒來時,已經回到了我在魔境的家中,身體完全複原,若非手邊多了一柄劍,我幾乎以為我之前是做了一場夢。”
他望向薑拂衣手裡的伴月。
薑拂衣聽半天聽了個寂寞,詫異道:“這中間發生什麼您不記得了?那您怎麼知道是我娘贈您的?”
“起初是真不記得了。”凡跡星修醫道,判斷自己是傷了識海。
等醫劍修煉到高深之後,他時不時給自己一劍。
至今已經斬了三千七百九十一劍。
那段受損的識海,才終於隱隱有修複的跡象。
“我在地洞裡昏迷之時,好像靈魂出竅,去往一處洞天福地,遇到了一位容貌昳麗,心地善良的仙女。”
薑拂衣:“……”
不是遇到的,是被“海妖”勾去的。
凡跡星回憶道:“仙女教我如何自救療傷,還說我此番傷了本源,今後想完全複原是不可能的。於是贈我一柄具有兩種形態的劍,一種形態可戰,一種形態能醫。她說是為我量身鑄造,融入了她的心頭血,以及我的妖息,天下僅此一柄……”
凡跡星目前隻能想起這麼多,知道這僅僅是冰山一角。
但已經足夠了。
“之後我每隔十幾年就會去往極北之海附近,想去尋找那位仙女,然而那裡太過廣闊,十幾個雲巔國也不止,是真正的大海撈針,一無所獲。”
薑拂衣全神貫注的盯著凡跡星,從他悵惘失落的表情裡,看不出一絲說謊的跡象。
且他也沒有說謊的必要。
所以並不是凡跡星背信棄義,他是因為傷及識海,忘記了那段與母親在一起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