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瀾若有所思:“阿拂, 看來你母親的劍不隻是送給情郎。”
薑拂衣當然知道,石心人的劍想送給誰就送給誰。
但問題是母親贈劍的心理,就是想找一個天賦異稟的青年才俊, 以感情和恩情雙重下注,賭他日後成才,會回來救她。
即使母親送完一柄忘一柄,但送下一柄時,這個目的始終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從這些心劍都是同一種款式就能知道。
母親一直在反反複複,機械刻板的重複著自己的目的。
但李南音這柄怎麼會不一樣呢,對象是女子,且鑄劍時還更用心。
母親竟然打破了這種刻板目的?
以至於薑拂衣對她充滿了好奇。
大船逐漸靠近修羅島的渡口, 薑拂衣也逐漸看清楚了李南音的相貌。
細眉彎眼, 鼻尖小巧,嘴角似乎天生上翹, 一眼瞧過去, 實在是溫柔又甜美。
薑拂衣低聲詢問:“大哥,能不能看出來她是什麼修為?”
燕瀾正在感知:“不如凡跡星,若將人仙分為十等, 她應該在第八等左右, 凡跡星幾人都已經是滿格第十等了,不過她的年紀應該不大。”
薑拂衣點了點頭。
燕瀾則是默默鬆了口氣, 修羅島主是她母親的劍主,對她算是有個保障, 自己稍後也能放開手做事。
因為挨得近, 薑拂衣敏銳發現他原本有些緊繃身體忽然放鬆,猜到他的想法,旋即扭頭看他, 不悅道:“你這人怎麼總是瞧不起我?”
燕瀾也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他二人挨的有多近。
他怕她一頭紮海裡,貼近她身側站著,左手抓住她左手腕,右臂則跨過她的後背,搭在船舷上,等於將她圈在了懷裡。
她扭臉抬頭,精心妝扮過的麵孔在他眼睛裡倏然放大。
燕瀾一瞬屏住了呼吸,想稍退半步,又覺得太過刻意,於是保持原本的姿勢不動。
他調整氣息,說道:“我何時會瞧不起你?”
還不承認,薑拂衣更是不悅:“但你心裡就是覺得我很弱,認為我需要保護啊。”
雖不想樹立什麼自強的標簽,總是被他從心裡看扁,還是挺不舒服的。
燕瀾不過是擔心罷了,想解釋以父親那樣精深的修為和智慧的頭腦,不告而彆出門去,時間一久,他也會擔心,那是看扁麼?
但薑拂衣在他心裡的地位,已經高到近乎親人了?
燕瀾一時間覺得有些可怕,說道:“我從未離開過鳶南,父親派我出門,不就是為了保護你?這難道不是我的責任?”
哦對,薑拂衣險些這回事兒了,燕瀾是個儘職儘責的性格,又想在他父親麵前表現,才會對她予取予求。
她不再糾結,重新轉頭朝渡口望過去。
燕瀾則望著她的側臉,意識有些恍惚。
想起自己年少時曾經嘲諷過獵鹿,平時霸道的不得了,追在休容屁股後麵跑的時候,就像一個蠢貨。
獵鹿當時又被休容拒絕,坐在台階上,雙臂攬抱著他的長弓,眼淚流的像條淋了雨的可憐小狗:我有什麼辦法,我這天生的獵手,什麼妖獸都獵得,唯獨獵不死心中這頭小鹿。你厲害,你本事,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燕瀾當時有多瞧不起他,現在就有多難堪。
但燕瀾也逐漸明白,休容會改變對自己的心意,喜歡上獵鹿,真的是很正常、很正確的事情。
海風拂過,燕瀾揮散掉腦子裡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大祭司從小教他“學而不思則罔”。
他真是習慣了多思。
讀書要思,做人要思,處事要思。
如今連相思都要思。
走火入魔了。
……
船終於抵達渡口。
其他船客下了船,況雪沉沒動,薑拂衣幾人也跟著沒動。
等人散的差不多,李南音漫步登上了船,視線在況雪沉身上掃了一圈,唇角勾的更深:“你還真是用心良苦,但你有所不知,我如今年紀大了,改喜歡吃嫩草了,你這幅模樣,真是恰合我意。”
如此溫柔甜美的女子,張口便是這般虎狼之詞,柳藏酒最先佩服,難怪會令大哥頭痛幾十年。
況雪沉大抵是早已習慣,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南音,在你們修羅海市,無論人妖魔,隻要不違反規矩,你們就不會管製他們,怪物應也一樣,所以此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李南音點頭:“我知道,這是我們修羅海市屹立不倒的原因。所以你們看穿哪個是怪物之後,最好先逼著他對你們動手,令其違反規矩,我才好出手。”
況雪沉沒說話,下船去了。
柳藏酒趕緊跟著一起,還招呼上一直躲在角落裡看海,好像什麼都和他無關的“三姐夫”。
李南音卻沒動,她的目光落在薑拂衣身上。
薑拂衣腳步也未動,隻拱手:“李前輩。”
燕瀾問候過李南音之後,低聲道,“我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