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瀾重複:“他是你的人?”
薑拂衣篤定:“當然,他是我的阿七。”
他已被滄佑標記,成為她的劍傀,當然是她的人。
無上夷之前一遍遍清洗漆隨夢的記憶,給他編造無數“迂腐”的夢境,將他洗腦成這幅模樣。
估計也是退而求其次,神族下不來了,便指望起神劍的劍靈,擔負起這個重任。
如果燕瀾體內真封印了個怪物,而這怪物又能夠通過這種方式被殺死。
不敢保證漆隨夢不會在無上夷的唆使下,大義凜然著想殺燕瀾。
薑拂衣憂心忡忡,朝燕瀾望過去:“怪物從前隻能封印,足夠虛弱之後就能殺死了?”
卻瞧見燕瀾不知為何緊繃著唇線,臉色略微陰沉。
最令薑拂衣驚訝的是:“你的眼珠怎麼變成了紅色?”
晴天霹靂一般,燕瀾連忙閉上眼睛,未免太刻意,又睜開:“回溯那麼久你的記憶,眼睛大概累著了。”
薑拂衣盯著他血紅的眼珠,難以理解:“回溯法術耗的竟然是眼力?”
燕瀾心虛,又心煩著不想解釋太多:“阿拂,我是真的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薑拂衣說了聲“好”,站起身:“那我回去練習鑄劍。”
燕瀾忽覺得自己方才說話語氣有些重了,調整情緒,溫聲道:“我認為你不必再練習鑄劍,你可知,你在地穴內鑄出滄佑劍,隻用了不到三個時辰。”
薑拂衣沒空感歎自己的本事,脊背僵直:“你、你看到我鑄劍的過程了?”
燕瀾先點頭,又忙解釋:“我沒看過程,你讓漆隨夢去麵壁,我也在麵壁,放心。”
薑拂衣知道他不會撒這樣的謊話,鬆了口氣,旋即好笑的看著他:“你真乖啊。”
燕瀾:“……”
聽過各種形容,從未聽過有人用“乖”來形容他。
“回去休息吧,守著我幾天,想必你也累了。”
薑拂衣頗赧然地道:“其實我這幾天閒著無聊,沒少睡覺。”
“既然如此。”燕瀾思忖片刻,示意她坐下來,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本書,“你不如學一下陣法,之前看著你在地穴裡尋找生門,我便下定決心,要教你一些。”
薑拂衣忙坐下,巫族的秘術全是好東西:“可你不是說,除了封印術需要血脈,你們巫族的其他秘法也不能外傳?
燕瀾將沒有封皮的書冊放在她麵前:“你不是外人……”
又解釋,“你是我族的聖女,父親親口說的。再一個,這也不算我族秘法,是我自己寫的。小時候獵鹿嫌古籍複雜,總也學不會,挨了不少打,我便改寫了這個簡單版本,讓他先從簡單學起,再入手那些難度頗大的古籍。”
薑拂衣皺眉:“可我對這些一竅不通,估計簡單的也學不會。”
燕瀾不相信:“你不知獵鹿小時候有多蠢鈍,沒比山豬強多少,他看此書都能學會。你聰慧過人,豈會不行?你且看吧,先有個大致的了解,看不懂的地方問我。”
聽他這樣說,薑拂衣信心十足的掀開陣法書。
燕瀾則取出《歸墟誌》。
薑拂衣一瞧見這本竹簡就覺得揪心:“你不是說累,想要休息。”
兩人並肩盤膝而坐,燕瀾將夜明珠催動的更明亮一些,擺在兩本書冊中央:“這就是我休息的方式,能讓我安靜下來。”
薑拂衣理解不了,趁機打聽:“甲級怪物你看完了麼?”
燕瀾點頭:“看完了。”
薑拂衣狐疑,這樣說石心人不是甲極?
“乙級呢?”
“我已經看到丙極。”
薑拂衣:“……”
之前總覺得石心人不配上《歸墟誌》,現在感覺連棺木隱都忌憚石心人,還不配個甲極?
不好再打擾他,薑拂衣收斂心思,認真看陣法書。
看這工整的字跡,很難相信會是他小時候寫的,和現在幾乎沒有差彆。
但字都認識,卻完全不知所雲。
燕瀾讓她不懂就問,全部不懂該怎麼辦?
他口中蠢鈍如豬的獵鹿小時候都能學會,她一竅不通,豈不是很丟臉?
燕瀾倒是看得懂,卻很久沒能看進去。
他無禮去摸她的手,她不惱,還主動與他十指緊扣,難道不是回應他麼?
轉頭又說漆隨夢是她的人。
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也是這時候,燕瀾感覺到走廊有道徘徊的氣息,時不時朝他這間門房窺探。
燕瀾站起身,走過去打開房門,微微怔:“漆公子?”
漆隨夢披著件隱藏身形的黑鬥篷:“燕兄。”
因為懷疑大師兄來了修羅海市,漆隨夢來此好幾天了,柳藏酒告訴了他房號,但薑拂衣不在房中,燕瀾的房門則上了一層秘法結界。
“我住在對麵,方才注意到你房內的燈比之前亮了一些,想著你應是忙完了,才過來看看,不曾打擾你吧?”
漆隨夢朝他背後張望。
薑拂衣從書裡抬頭,心道救星來了,忙站起身:“你來的剛好,走,我正好有話和你說。”
燕瀾卻讓開路:“漆兄請進。”
薑拂衣又停在座位上。
漆隨夢佇在門口,一時間門也不知是該走,還是進。
燕瀾看向薑拂衣:“你是想將往事講給他聽?我來講吧,我剛才都是挑著講的,正好詳細再講一遍。”
薑拂衣無所謂:“聽個重點就行,其他不重要,你先休息。”
燕瀾再次請漆隨夢入內:“那是阿拂你的想法,我想漆兄應該想要聽的詳細一些,對自己的從前,有個徹底的了解。”
漆隨夢蹙起眉頭:“我的從前?”
薑拂衣又坐下:“你不嫌累就好。
漆隨夢走進房間門,來到矮幾前,解開鬥篷疊好放在一邊。
等燕瀾在薑拂衣身邊落座之後,他才在兩人對麵落座,眉心緊縮:“燕兄,你這幾日閉關,莫不是真回溯到了薑姑娘的怨力碎片?”
這依然是柳藏酒告訴他的,說燕瀾在六爻山收了不少的怨力碎片,燕瀾每天都抽空回溯,指不定是回溯到了,才閉門不出。
燕瀾將桌麵上的竹簡收起來,為他斟茶:“除了怨力,還有她丟失的一部分記憶,其中許多是關於漆兄你的……然而你的從前有些不太光彩,不知你願不願聽。”
漆隨夢已知自己從前做過多年乞兒,並不認為哪裡不光彩:“但說無妨。”
燕瀾真就但說無妨:“我在記憶裡看到的第一幕,是你因為大夫不給你們抓藥,打砸了醫館……”
每一個字都是如實講述,絕無任何偏頗,“那些衙役掉進你挖的陷阱裡,你走過去,說,‘就憑你們這些小嘍囉,也想抓你爺爺我。’然後阿拂與你爭執,你振振有詞,又牽連到你從前挖坑害人的事兒……”
漆隨夢端著那杯茶,已經驚怔到說不出話的地步。
他不時看向薑拂衣,以眼神詢問你大哥是不是在開玩笑。
薑拂衣同樣微微發愣,剛才燕瀾給她講述時,隻簡單說漆隨夢年少時,或許因為始祖魔碎片影響的緣故,性格有點偏激,不太懂得感恩,被她發現,想與他分道揚鑣。
不曾想竟然偏激到這種有些扭曲的程度。
漆隨夢手心捏出一把冷汗。
薑拂衣也聽的頭痛。
她給燕瀾遞了一杯茶,稍微打斷一下:“大哥,倒也沒必要講的像說書一樣詳細,這樣天亮也講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