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不棄極快複原:“哦,人有相似,物有相同,這並不奇怪。”
薑拂衣嘴唇翕動,沒再多言:“那晚輩回飛凰山了。”
之前凡跡星三人在雲層出劍,引動天象,此時已經開始落下微微細雨。
她操控畫卷飛向那座浮空山。
聞人不棄目望她遠去之後,原地佇立許久,才躍下城樓。
“家主。”鹿車在一旁候著。
聞人不棄抬了下手臂,示意仆人不要說話。
隨後沿著街道沉默步行。
即使真是巫族打算用什麼詭計,但薑拂衣說的“相似”和“不同”,確實亂了他的心神。
他第一次見到女凰,就覺得她麵善,眉骨和眼睛,令他有一股熟悉感。
像是夢裡見過,前世見過。
聞人不棄當時的想法,是希望想起來還有誰擁有相似的眉眼。
他總覺得有這麼個女人存在。
但他的記憶力極好,倘若見過,不可能想不起來。
逐漸又打消了這個奇怪的念頭。
心道女凰大概是自己命定的情緣,才會有這種熟悉感。
可是,很快他又發現女凰不會是他的情緣。
他並不想和她有任何的接觸。
幾十年來,聞人不棄一次也沒上過飛凰山。
和她說話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還都是雲巔君上交代的公事。
他就隻想待在白鷺城裡,偶爾她從上空經過,像羽族朝拜,看她幾眼就好。
於是就傳出他苦戀女凰的消息。
女凰信不信他不知,她徒弟反正是信了。
一旦有個難事兒,就從飛凰山下來求他去辦。
久而久之,旁人說他追求女凰,他也不再反駁,因為不知如何反駁。
他相信了凡跡星之前對他的診斷,這是一種病症。
他有病。
直到聽薑拂衣講完,聞人不棄開始動搖。
難道真是……
可他當真沒有劍,也不曾失憶過。
但是。
聞人不棄逆著人群,忽然停住腳步。
除了女凰的事兒,其實還有一件事,至今他都覺得莫名其妙。
在聞人不棄的記憶裡,父親將拆解萬象巫機關,作為對家主候選人的考驗。
他為了服眾,孤身潛入萬象巫,險些被劍笙打死。
但他自出生起,就是族中傾儘一切資源培養的對象。
他的兄弟和他相比,天差地彆。
甚至於說,聞人家族的族譜裡,能在五歲拿起真言尺的,唯獨他聞人不棄。
族中根本沒有人質疑他會是下一任家主。
父親為何要折騰出這樣一個考核?
又因他體魄羸弱,每一次出門,父親都擔心不已,讓他每隔幾日報下平安。
竟然會為了“服眾”,由著才二十幾歲的他,潛入有著世仇、高手遍地的萬象巫,待了幾十天。
有一些說不通。
但這千真萬確是他的記憶。
刷!
越來越緊密的雨幕之中,聞人不棄取出真言尺,轉身朝著跟隨自己的鹿車走去。
仆人以為他打算乘坐,忙撐傘來迎:“家主。”
“你不要動。”聞人不棄陡然抬手,在仆人靈台輕輕敲了一記,尺身上的符文悉數亮起。
他嘗試著施展一種從未試過的術法,“你聽仔細了,我方才在城樓上和凡跡星動手,他在我肩膀刺了一劍……”
仆人狠狠打了個寒顫,雙目渾濁,雙腿發軟,有暈倒的趨勢。
聞人不棄又輕輕一敲:“醒來。”
仆人雙眼迅速恢複清明,旋即又流露出恐慌,看向聞人不棄的肩膀:“家主,您的傷……”
沒受傷?
聞人不棄的臉色越來越黑沉,堪比頭頂濃厚的烏雲。
他可能真的丟失了一段記憶。
劍笙重創他之後,他被家族死士救回家中,渾渾噩噩,丟掉很長一段記憶。
而父親見他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擔心他醒來之後,自知失憶,以真言尺敲打自己,再想起來,再去萬象巫冒險。
先下手為強,塞給他一段假的記憶,掩蓋他被劍笙重創的真相。
聞人不棄收回真言尺,撩開袍角上了鹿車。
鹿鳴聲中,仙車升空。
“家主,您要去哪裡?”
“回神都。”
父親早已過世,但家中還有幾位陪伴聞人不棄長大的老仆人,總有一位了解內情。
他必須知道自己當年潛入萬象巫,究竟是為了什麼。
遮掩是最無用的行為,烏雲總會散去,萬物遲早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