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閒散的修行者,原本想要出去獵殺海怪,尤其是獵鹿。
但城裡的情況也不妙,隨著飛凰山逐漸靠近,巫蠱師滅殺不及時,已經有至少上百個水蠹蟲卵孵化,死去上百人了。
那些水蠹蟲是龍的寄生物,從人體裡爆出來時,可不是什麼微小的蟲子,足有拳頭那麼大,而且頗有智慧,專門去襲擊巫蠱師和醫修。
獵鹿挽著弓,一弓搭五箭,護在休容身邊沒停下來過,拔高聲音:“大巫,您還沒聯絡上少君嗎?”
絕渡逢舟掐訣掐的都快冒煙了,時不時都要摸一下印記,確定這契還沒解開。
……
地龍腹部世界瀕臨坍塌,薑拂衣被搖晃的昏昏沉沉。
掙紮著清醒過來,又感覺到胸口被壓的喘不上氣。
薑拂衣的眼睛仍然瞧不見,伸手摸到了燕瀾高挺的鼻梁,才迷瞪著想起來,阿然自爆真元之前,她被燕瀾給摁到了。
再摸,就摸到一手粘稠的血。
薑拂衣的呼吸愈發急促,雙手環住燕瀾的腰,側了下身子。
坐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肩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大哥?燕瀾?”
好一會兒,燕瀾劇烈咳嗽了一聲。
熱氣噴灑在她耳廓上,鼻腔裡湧入的全是血腥味兒。
“你還好不好?”薑拂衣想也知道肯定不好,她被他摁倒,還是被阿然的真元之力所傷。
如今經脈劇痛,四肢無力。
何況燕瀾幫她抵擋更多。
“我沒事。”燕瀾坐直了來,先檢查她。
瞧她臉色蒼白,但還算好。
再望向四周。
漆隨夢陷入了昏厥。
易玄光在阿然自毀時,瞬移到她徒弟秦邵身邊,護住了秦邵,師徒倆也昏迷著。
妖王和萬裡遙修為高,勉強撿了條命。
其他人都死了。
燕瀾伸出手,將遠處的《歸墟誌》吸回來:“是我慢了一步,沒能趕在她自爆真元之前,將她收入竹簡中。”
薑拂衣知道他已經儘力了:“你不要自責,怪物命長,最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誰知道她會這般決絕。”
燕瀾也不是自責,隻是有些頭痛現在該如何是好。
——“少君?”
腦海裡響起絕渡逢舟的聲音,燕瀾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外麵現在情況如何?”
——“謝天謝地啊,你沒事,契約也還在……”
燕瀾認真聽他講述。
——“地龍已經遭受重創,少君此時應該可以施展大挪移術逃出來。女凰拉不住飛凰山,很快會有大量水蠹蟲卵孵化,殺不完,遲早鑽進地龍體內。地龍一旦崩潰,重新被縱筆江川變回他的伴生寶物,你們都會死在裡麵,知道嗎。”
燕瀾手掌撐著地麵,一邊站起身,將漆隨夢幾個還活著的人,都挪來薑拂衣周圍。
一邊和她講外麵的情況。
薑拂衣心驚,隻要縱筆江川不停下來,商刻羽一直以劍分水,能支撐多久?
白鷺城的護城陣又可以支撐多久。
她正不知所措,燕瀾在她麵前半蹲下:“阿拂,我以大挪移術,送你們離開這裡。”
薑拂衣抓到重點:“送我們離開,你呢?”
燕瀾沉默:“我……”
雙目不能視物,心中總不踏實,薑拂衣伸手朝前摸,摸到他的手腕,緊緊抓住:“你不要編謊話了,你打算留在這裡。你有絕渡逢舟的契約,你想借這一線生機,賭地龍不會重新化為寶物。”
地龍若化為寶物,那麼燕瀾會死。
契約若要保他一命,天道應該也要給地龍一線生機。
地龍得了一線生機,縱筆江川破印而出的可能性,便會減少。
燕瀾微微歎氣:“我知道騙誰都騙不過你。”
不是薑拂衣聰明,她太了解他的行事作風,更用力的抓他手腕:“想法很好,但你要承擔的風險極大,契約解除,危機若不解除,你一樣危險。”
燕瀾稍作猶豫,忍不住抬起另一隻手,覆在她緊抓自己手腕的手背上:“阿拂,我無能,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薑拂衣嘴唇翕動,她還想勸,但也確實找不出更好的辦法。
換成是她,也一樣會賭。
燕瀾安慰道:“你要相信絕渡逢舟的契約,相信天道給我的這一線生機,我不會有事的。”
薑拂衣點頭:“好。”
她心中也已經琢磨好出去之後的計劃。
話音落下,半響沒再聽燕瀾開口說話。
手腕還被她握著,無法施展大挪移術,他究竟在做什麼?
薑拂衣正想詢問,忽然感覺額頭有柔軟濡濕的觸感。
極輕,像落葉拂過。
但又微顫。
薑拂衣的大腦遲鈍片刻,心尖好似被滴上露珠的花瓣,也隨著微微一顫。
薑拂衣抬起頭,舉著沒有焦距的雙眼,想去窺視燕瀾的表情,卻隻望見一片黑暗。
她感覺到他的不安:“你怎麼了?”
燕瀾垂眸不語,他在擔心萬一賭輸了,原本打算好的表明心意,便再也沒機會說出口了。
考慮要不要此刻說。
可是輸了之後,除了令她今後想起他時更難過以外,毫無意義。
彼此間少些牽扯,她忘的也會容易一些。
沉默之中,薑拂衣從他掌心裡抽出手,攥成拳頭推在他的肩頭。
燕瀾毫無防備,被她推的向後一仰,跌坐在地上。
薑拂衣說:“既然已經決定,就不要磨蹭了,趕緊施秘術送我們出去。在這裡安心待著不用慌,相信我,天道給你的這一線生機,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