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此人的臉是模糊、虛化的, 唯獨一雙紅眼極為明顯。
從他影影綽綽的身形來看,是個男人。
而這雙紅眼睛,讓薑拂衣想到燕瀾。
她夢到了燕瀾?
好像是第一次夢到他, 怎麼會是這樣可怕的場景?
薑拂衣被他盯的渾身發毛,試探著喊:“燕瀾?”
她喊過之後,他有片刻的停頓, 原本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的確是燕瀾的外形。
但薑拂衣能夠分辨,他不是燕瀾。
燕瀾也愛板著臉,卻隻是不苟言笑,沒有這般陰鬱。
薑拂衣開始懷疑這不是夢,質問道:“你是誰?為何入我夢中?”
不一定是大荒怪物, 人族法術也有入夢術。
她就曾經鑄造過一柄能入夢的劍。
“燕瀾”開口:“這不是你的夢,是他的後靈境。”
薑拂衣微微一愣:“你是那個怪物?”
被封印在燕瀾後靈境裡的怪物?
所以燕瀾的紅眼,和眼睛受過傷無關,是被怪物影響的?
他不答,轉身朝濃霧裡走去。
被定身的壓力驟減,薑拂衣四肢僵硬的狀態解除了。
踟躕片刻, 她抬腳追上去。
跟著紅眼怪物穿過迷霧,麵前豁然開朗, 是一片漫無邊際的汪洋大海。
他在海邊停下來。
薑拂衣和他保持距離, 也停下來。
正莫名其妙,眼前忽然星移鬥轉, 大海消失不見, 出現一片焦土。
而焦土之中,佇立著一棵即將枯萎的樹。
紅眼怪物說道:“他原本打算做一支蘊含水靈力的簪子,又覺得滴水穿石的寓意不好, 想要改做一支蘊含木靈力的簪子,願你百病消,千帆過,萬木春……因此後靈境內的世界,隨著他的念想變了又變。大概又因為他虔誠的願力,我才能將你拉進來。”
薑拂衣隻問:“你拉我進來做什麼?”
怪物聲音冰冷:“他從幼年起就一直排斥我,極力克製自己,拒絕和我交流,而我當時也不夠強大……如今我足夠資格,可是他的意誌也更堅定,我依然被他拒之門外。我想請你轉告他,真正需要《萬木春》不是你,是他。希望他打開這扇門,接納我,與我融合,我來保護他。”
薑拂衣覺得好笑:“你知不知道,你是神族天燈所示的人間浩劫?是被封印在燕瀾後靈境裡的,他怎麼可能會放你出去?”
怪物轉頭看向她,明明是火紅的眼睛,卻似寒潭般冰冷:“他不願,所以你打算眼睜睜看著他死?”
薑拂衣道:“放你出去,燕瀾一樣會沒命。”
紅眼怪物道:“不,你可以將我視為他被囚禁的天賦,我為保護他而生!”
……
“阿拂!”
薑拂衣猛然驚醒,直接從床上坐起身,大口喘著氣。
“做噩夢了?”燕瀾原本以為是自己想將她滑出來的手腕放回去,驚到了她。
卻見她眉頭深鎖,嘴唇也微微顫動,像是被噩夢饜住了。
輕喊兩聲,她沒有醒來的跡象,更覺得異常,便朝她靈台施展了凝魂術。
薑拂衣逐漸平複下來,點了點頭:“算是噩夢……”
等下。
薑拂衣眨了眨眼,看向燕瀾,從他泛紅的瞳光裡窺見自己披頭散發、狼狽的倒影。
燕瀾目露喜悅:“你的視力恢複了?”
薑拂衣正要笑起來,臉色倏變:“不是噩夢,我應該真被那個怪物拉進了你的後靈境。”
燕瀾瞳孔緊縮:“你見到了那個怪物?阿然都攻不進去,你是怎麼進去的?”
薑拂衣也不懂:“他說,是你做簪子太過投入和虔誠?我睡覺養神的時候,你不好好休息,竟然在做簪子?”
浪費她攔下他的苦心。
燕瀾:“……”
薑拂衣看他又躲閃又後怕的眼神,確定了這不是夢。
燕瀾既然躲閃,她也不問簪子的事兒:“怪物沒有形體,隻有一雙血紅的眼睛,就和你現在一樣。我喊過你的名字,他才凝結成你的樣子,似乎是從我意識裡看到了你的容貌,你能不能分辨是什麼怪物?”
燕瀾:“莫要忘記,《歸墟誌》有幾頁被撕掉了。”
薑拂衣:“除了被撕掉的,第一冊內其他怪物都不符合?”
燕瀾搖頭:“第一冊就隻有幾個怪物,特征和手段都很明顯,沒有妒心強的紅眼病。”
薑拂衣糾正:“我隻說他有一雙紅眼睛,沒說他有紅眼病。”
燕瀾:“……”
薑拂衣抱著膝蓋,隻顧著回憶剛才的“夢境”,沒主意他的反常。
燕瀾詢問:“他還說了什麼?”
“他讓我轉告你……”薑拂衣詳細複述了一遍,“最後一句,我聽的不是特彆清楚,他好像說,他是你被囚禁的天賦,是為保護你而生的?”
自小被這個怪物糾纏,燕瀾語氣中透出一抹對他的厭煩:“他最擅長蠱惑。”
剛才的經曆猶如做夢,且和怪物交流較少,薑拂衣分辨不出來:“總之,這怪物的天賦真的很強,而且好像對我很有利?”
上次燕瀾在她胸口吐了一口血,她對戰之時突破了。
這次進入燕瀾的後靈境,被阿然所傷的雙眼又提前複明。
燕瀾道:“不必多想,等我此次回族裡詢問清楚。”
他要趕緊回族裡去,不隻為了查縱橫道,更多是擔心那怪物再將薑拂衣給拉進去。
薑拂衣瞧他氣色,比自己以為的好得多,不再攔著他:“你若不嫌累,動身吧,我也去將你寫的建議拿給聞人不棄。”
她已經複明了,不再是累贅,其實很想跟著一起去萬象巫,盯緊漆隨夢,不讓他太刁難劍笙前輩。
但薑拂衣仔細想,漆隨夢有資格去討個說法,是她沒資格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