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一百零五章 心軟(1 / 2)

薑拂衣 喬家小橋 11131 字 9個月前

但薑拂衣還是先從前麵翻了翻, 知道這是燕瀾提過的巫族先祖雜記。

之前她與燕瀾通過同歸聊天時,燕瀾就曾告訴她,要將這本雜記重新看一遍。

燕瀾第一次看的時候還不滿十歲, 不覺得有問題,如今想來, 雜記的主人,並不是無意中提及神族的, 這些日常瑣事之中,估計還暗含著其他線索。

但燕瀾究竟從中看出了什麼,並沒有告訴她。

她也沒問。

薑拂衣原本以為, 燕瀾此番遭受打擊,是因為聞人懷疑巫族做的那些事情, 可能都是真的。

如今, 他既然將這本暗藏神族的雜記給她看。

說明燕瀾崩潰的根源, 與巫族點天燈請神下凡有關。

薑拂衣將書冊掀到第一個折頁。

記錄的是這位前輩,坐在一片靈氣充裕的湖邊釣魚, 一條鮫人忽然從湖裡冒了出來。

鮫人向他求教, 說自己無法離開水源, 該怎樣將整片湖泊凝結成一滴水,封存入後靈境內。

他笑話鮫人異想天開, 說這隻有神才能辦到。

薑拂衣禁不住疑惑,鮫人生活在海裡, 湖裡哪來的鮫人?

頓時明白,這些錯誤之處, 應該就是他的隱喻。

鮫人無法離開大海,是因為鮫人的妖丹需要吸收海水的靈力。

脫水久了,鮫人就會喪失活力和法力。

薑拂衣微微擰眉, 燕瀾既說此書與神族有關,難道是說九天神族的力量真元不在丹田裡,而是藏在後靈境內?

為何要特意記載這個?

她再掀到第二個折頁。

與上一個折頁,相隔了將近三百多頁。

這位前輩在外遊曆時,又遇到了一群被困在懸崖下的狼。

它們為了從崖底逃出,誘捕了一隻大鳥。

狼王砍下了鳥的翅膀,紮在自己的肋骨兩側,將身體紮的鮮血淋漓,之後嘗試飛行,結果飛到半空,自高空墜落,摔的粉身碎骨。

狼群受到驚嚇,擔心那隻大鳥的哀鳴,會引來其他的大鳥,遭到報複,便將那隻大鳥丟進了崖底的蛇窩……

薑拂衣不明所以,又掀到第三個折頁,隨後是第四、五、六、七、八……

將這些被燕瀾標記的片段串聯起來,薑拂衣腦海裡逐漸描繪出一個模糊的想法,雖不成型,僅是一點邊角,已然令她腦袋裡“嗡”的一聲。

脊背僵直,抵住背後的軟榻。

軟榻被她的脊柱骨頂撞的微微晃動,怕吵到燕瀾,薑拂衣連忙重新坐直。

這寢宮似乎透風,夾著雨霧的涼風,吹的她渾身發冷。

背後側躺著的燕瀾緩緩伸出手,按在她肩膀上,似乎在安慰她:“不幸中的萬幸,我不必為巫族所做的這些惡事而感到羞愧。”

薑拂衣轉頭,看向他緊閉的雙眼,想詳細問他是什麼惡事,但又不敢問。

燕瀾苦笑了一聲:“我不是狼,是那隻鳥。”

薑拂衣呆愣片刻,瞳孔緊縮:“你……”

“身為局中人,這幾日我對雜記的理解,僅限於他們竊取神力,將神族封印在我的後靈境裡。”這是燕瀾對巫族最惡意的揣測,“今日大祭司告訴了我無名怪物之事,說我已是人造怪物,勸我殺人投誠,再留下子嗣,承諾放我離開……又聯係父親對待漆隨夢的態度,我才逐漸明白雜記中這些隱喻的真正含義……”

薑拂衣默默聽他講述著前因後果,聲音平靜,卻如鈍刀刮骨,令她不寒而栗。

她顫聲詢問:“你去魔鬼沼,是找你爹確認?”

燕瀾輕聲:“嗯。”

薑拂衣想問確認的結果,然而結果已經清晰的擺在眼前。

她嘴唇翕動,想說點什麼,卻陷入良久的沉默。

之前在修羅海市,在枯疾的天賦影響下,燕瀾雙眼劇痛,薑拂衣以小醫劍刺他晴明穴時,便曾感受過那種剜眼之痛。

雙眼是後靈境的大門。

原本以為,剜出他的雙眼,是為了往裡麵封印怪物。

一直以來竟都猜反了,並非塞東西,而是向外取東西。

薑拂衣很少如此安靜,甚至前所未有。

即使燕瀾疲憊至極,也努力將疼痛的眼睛睜開,模模糊糊。

燕瀾認真盯著她看了會兒,始終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阿拂……”

“害你的人裡,我是不是也算一份?”薑拂衣心中自責,“你來人間,是為了處理封印,我卻令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破解極北之海封印的辦法寫了出來。”

這與燕瀾是巫族少君,意義完全不同。

從簡單的違背祖訓,直接上升為“投敵”。

背叛了神族。

巫族將他殘害至此,若再被神族問罪,薑拂衣不敢去想。

燕瀾並不在意:“問罪之事,你用不著擔心,神族隻能通過天燈降世,下一次點燃,是一千多年後,誰來問我的罪?”

薑拂衣太了解他善於自省的性格:“你會問自己的罪。”

燕瀾說了聲“不會”:“這世間的一切是非對錯,原本就存在,與我的身份無關,不管我是誰,救你母親離開封印,我始終不認為是一件錯事,哪怕因此對抗神族,我也會堅定的站在你這邊,問心無愧,你莫自責。”

薑拂衣嘴唇微顫,胸口起伏不定,眼睛實在酸的厲害。

燕瀾終於慢慢看清楚,她的雙眼蒙上了一層霧氣。

他抬起手,掌心試探著覆上她的臉頰,如在觸摸珍貴的寶物,以拇指摩挲著她的下眼窩,

本想安撫她,反而將她的眼淚揉了出來,撲簌簌落在他的指尖上。

燕瀾心中一慌,很想安慰她,說自己沒事。

然而“沒事”兩個字在嗓子眼裡滾了幾遍,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最終,燕瀾輕聲呢喃:“阿拂,實話告訴你,我今日才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麼意誌堅定,如果不是還有你,我可能已經徹底被擊垮了。”

薑拂衣知道他不會,卻也沒有去鼓勵他。

因為她自己脆弱痛苦之時,最不喜誰在旁邊講大道理,聽上去很像是風涼話。

“我一直在。”薑拂衣側了側身,趴在了軟榻邊緣,柔和卻堅定地道,“燕瀾,無論你是什麼身份,無論我身在何處,隻要你需要我,我都會披荊斬棘為你而來。你不必強撐,痛就喊出聲,累就閉上眼睛,相信我,這一回,我死也會先將你背出萬象巫。”

燕瀾怕的正是如此,強撐著坐起身,垂眸真摯的看向她:“你不懂我的意思,我如今萬念俱灰,你是我心中唯一牽掛。你在,無論怎樣我都會撐下去,你若不在,這世間,我就再也找不到重新站起來的理由了。”

薑拂衣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仰起頭,抿唇一笑:“你不必擔心我,我有絕渡逢舟的契。而且我們有幫手,絕渡逢舟早就去夜梟穀找魔神了。”

說起魔神,薑拂衣回憶起之前見到魔神時的畫麵。

魔神說他年少時,曾救過一個人,豈料那人狼子野心,恩將仇報,將他殘害之後,扔進了極北之海,幸好他命不該絕,遇到了她的母親。

薑拂衣此時才知道,魔神並沒有撒謊。

他還說,他在她母親手中重獲新生,拋去前塵,改名薑韌,應該也是真的。

隻是不知,他說她必定是他女兒之事,是不是真的。

薑拂衣也理解了魔神掌控著夜梟穀,為何每件事都親力親為。

瞧著是個人物,卻又喜歡使用一些坑蒙拐騙的手段。

他已經不再相信這世上的任何人了。

極端的殉葬了所有真誠。

連帶著亦孤行被魔神欺騙了將近四百年,知道真相之後,竟然還選擇回去夜梟穀,薑拂衣似乎也理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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