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燕瀾瞧見聞人給他使了個眼色,應是有話和他說。
聞人不棄已將鏽劍收入儲物戒中,隔著避水罩,頗為坦然的道歉:“之前在白鷺城,對不起。我對巫族深惡痛絕,你又身為巫族少君,還是劍笙的兒子,我實在給不了你一點好臉色。”
燕瀾拱手垂眸:“關於此事,我需要向您道謝。若不是您逼著我給您一個交代,我恐怕至今還被蒙在鼓裡。”
聞人不棄揚了下手:“這算是無心插柳,與我無關。當時我確實衝動,我那差一步就能突破地仙的先祖曾被你們……曾被巫族暗殺,巫族的手段防不勝防,我在遭遇縱橫道的刺客之後,猶如驚弓之鳥,害怕巫族為了對付我,不擇手段的利用和傷害阿拂。”
“我也知道我應該先和阿拂講,但我私心覺著意義不大。畢竟這一千多年來,我們聞人氏無論對誰說巫族有問題,從來沒有人信。久而久之,我們已經懶得去說,習慣了暗中行事,才會威脅你遠離阿拂。”
燕瀾仍舊垂首:“我理解,從前我對聞人氏多有誤會,對您的態度也頗不恭敬,還請您見諒。”
聞人不棄彎唇輕笑:“我與你之間算是一場誤會,彼此既往不咎吧。”
燕瀾朝他行禮:“您客氣了。”
聞人不棄的語氣好似調侃:“你本為神君,在我麵前將身段放的這樣低,倒是令我不知所措。”
燕瀾連忙道:“我並不是武神令候,隻是凡人燕瀾。”
聞人不棄笑容複雜:“走吧。”
燕瀾想起來:“不知李前輩有沒有告訴您,您手中的真言尺其實是言靈神的伴生法寶?”
“聽說了。”聞人不棄說不上特彆驚訝,他早就覺得自家先祖緊抓住巫族不放頗為奇怪,“可惜了,我家先祖被暗殺後,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我並不知萬木春神的信徒在哪裡,幫不了溫柔鄉。”
……
薑拂衣遊水的速度,比凡跡星施法上浮還更快。
她尚未遊出水麵,就瞧見上空光波激蕩。
海浪被掀起十幾丈高,海水的衝擊力令她難以保持平衡。
等距離足夠,薑拂衣放出目視,發現是商刻羽、亦孤行還有李南音,正和一群鮫人,以及眾多海怪交手。
看形勢,是商刻羽他們在獵殺高階海怪,而鮫人族跑出來搗亂。
薑拂衣覺得奇怪。
極北之海的北邊的確有個龐大的鮫人族群。
鮫人壽命漫長,修為上限卻挺一般,據說鮫人王最近剛修到人仙初境。
極北之海人跡罕至,他們這點修為在深海裡足夠用了。
隻不過鮫人很少出現在石心人的封印地,一旦靠近,會遭到母親驅逐。
事實上北海之內的任何族群,都會繞開封印地。
以至於薑拂衣從小在封印中,除了母親,連個能交流的人都沒有。
現在想來,這應該是母親印刻在骨子裡的責任,不能讓他們靠近被鎮壓的怪物?
“鮫人王!”
薑拂衣擔心被封印攻擊,不敢離開海水,隻露出肩膀以上,朝上空喝道,“是誰允許你帶著族人闖入我們的領地?”
她並不認識為首的鮫人,瞧他是人仙修為,容貌雌雄莫辨,極為出眾,應當是鮫人王。
鮫人王正在偷襲商刻羽,卻被他一劍逼退。
本欲再朝他殺去,聽見薑拂衣的聲音,鮫人王停了下來,低頭看向海麵,嗓音悅耳:“你是薑夫人的女兒?你果然回來了,不枉費我大老遠跑這一趟。”
薑拂衣重複:“薑夫人?”
知道是說母親,卻不知道這稱呼哪兒來的。
鮫人能活兩三千年,他可能見過薑韌?
其他鮫人見首領停下來,也不再偷襲。
嘭!
商刻羽誅殺一隻海怪,那海怪掉落在海麵,砸起巨浪。
鮮血在海麵蔓延,但很快被海浪卷走。
薑拂衣感知了下,這隻海怪的修為相當於人族的人仙巔峰。
再看被亦孤行和李南音卷到高空去的幾隻海怪,修為同樣不弱。
往常這種級彆的海怪,偶爾才會出來一次,此番竟然冒出來一堆?
但它們都挺正常,並不曾發狂。
薑拂衣質問鮫人王:“海怪是你養的?”
鮫人王冷著臉,指向商刻羽:“是我引來的,我要殺他!”
商刻羽剛得了個空,又被一隻海怪纏上:“見都沒見過,我是哪裡得罪了你?”
“咱們沒見過?”鮫人王被他給氣笑了,“你是不是叫做商刻羽,是不是風月國的大皇子?”
商刻羽無語:“皇子都是哪一年的事情了?”
鮫人王喝道:“隻要你是商刻羽,我殺的就是你,三百年前的事情,你難道不記得?”
商刻羽原先覺得他有病,聽聞“三百年前”,眼眸倏然一沉:“三百年前你在海中見過我?”
凡跡星他們幾人,都記得當初前來極北之海的原因。
唯獨他一丁點印象也沒有,始終在陸地上尋找。
且他們都是低微的凡骨修為,身陷險境,才被曇薑救下。
商刻羽卻不一樣,十幾歲就突破人仙,外出遊曆闖蕩。
在極北之海遭遇困境、需要曇薑出手相救的可能性並不大。
究竟因何認識曇薑,改修劍道?
商刻羽這一跑神,險些被海怪的尾刺射中。
凡跡星的劍氣自海中飛出,將尾刺橫掃。
鮫人王怒不可遏:“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年你跑來極北之海大肆屠殺魚妖,取骨做笛子,聽見我們鮫人族的歌聲,囂張跋扈的將我擒住,強迫我們遷到極東之海,去往你們風月國,你當真一點記不住?”
商刻羽:“……”
完全沒有印象。
但遇到歌聲動聽的鮫人族,想將他們遷回國境,是他十幾歲時會做的事情。
風月國上下都喜好樂理,他從前也是個樂修。
鮫人終究是妖,傳聞還會以歌聲魅惑迷途的路人,不知真假,商刻羽也不會去調查。
他從小見妖就殺。
隻不過自從失憶醒來,這種想法發生了改變。
商刻羽不再單純以物種來區分好壞,會看他們各自的秉性。
薑拂衣替他問:“後來呢?”
鮫人王和薑拂衣說話客氣很多:“幸好你母親出手相救,將商刻羽打了一頓,拖下了海。我們也被她趕走……”
商刻羽的脊背逐漸繃直。
凡跡星從海中飛身而出,朝攻向商刻羽的海怪劈下一劍:“三哥,原來咱們之中最特殊的人是你啊。我們幾個都是得了仙女的恩情,隻有你是被仙女以武力打服的?”
商刻羽浮在半空不動,攥劍的手已經開始微顫,下顎越收越緊。
凡跡星一邊誅殺海怪,一邊笑出了聲:“你說你腦海裡有個聲音,時常提醒著你,有個女人在等著你,會不會是這樣?你被仙女強行贈劍約束,憤恨的說‘你給我等著,我年紀小打不過你,等我回家喊我父王!’,仙女說,‘行,我等著你,千萬要來。’,結果你出海之後,流徽劍徹底將你標記,你完全忘記,隻記得仙女說她在等你?”
“因此一直提醒你去尋找的女人,不一定是你的夫人,也可能是你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