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嘗試一次便喜歡上了。
接下來的幾天, 珍珍都隨自己的喜好和心情穿了裙子。
侍淮銘對她的穿著沒有看法,也不給任何評價,隨她自己喜歡。
但珍珍出去碰上吳大鳳, 吳大鳳總會說她這樣穿實在是非常不好看,讓她趕緊彆穿了。
她說:“每天都穿成這個樣子,到底是想乾什麼呢,還像個過日子的女人啦?”
珍珍每次聽到她這樣說, 都會感到尷尬。
後來幾天她便有意躲著吳大鳳,不想再聽她說那些話。
到了星期天,她也沒主動去找吳大鳳玩, 吳大鳳過來找她,她也借口忙沒出去。
看著吳大鳳拿著針線活走了, 珍珍回房休息會, 然後到侍淮銘房間坐下。
侍淮銘的房間對於她來說等同於教室,是最需要認真嚴肅的地方,所以她麵無表情什麼話都不說, 直接伸手拿了作業本翻開練習寫字。
侍淮銘手裡握著厚厚的書。
他轉頭看珍珍一會,開口問她:“又和吳大鳳鬨矛盾了?”
之前一到星期天她就會去找吳大鳳,今天這樣自然是不正常的。
聽到侍淮銘說話,珍珍抬起頭看向他,簡單回答了一句:“我沒有和她鬨矛盾,就是她每次看到我,都會說我穿得很醜很難看,嘮叨很多,我有點不想聽……”
雖然知道她沒有惡意,但還是會忍不住介意。
沒鬨矛盾就好。
侍淮銘聽完了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出去卻被人一直說很醜,是會挺不開心的。
他也沒再跟珍珍多說彆的話,目光落回書上繼續看自己的書。
珍珍自然不敢拿無關緊要的閒話打擾他看書,所以也默聲不再說話,她坐在旁邊安靜地抄那些複雜的漢字,算是練習寫字,也算是給大腦和手加深記憶。
房間裡靜悄悄的。
珍珍的鉛筆一筆一筆劃過紙頁。
侍淮銘手裡的書半晌輕輕翻過去一頁。
有侍淮銘在旁邊,珍珍會本能地繃緊神經,寫字便格外認真。
但她把那些複雜的漢字全部都寫了一遍之後,突然想起來今天是星期天。
星期天也是她的休息天,好像也不用像平時那樣在他旁邊那麼緊張。
想到這些,於是珍珍慢慢放鬆下神經,悄悄轉頭看了侍淮銘一眼。
看到侍淮銘在十分認真投入地看書,並不會分神注意到她,珍珍膽子又大了一些,便就悄悄側著頭,盯著侍淮銘的側臉看了好一會。
侍淮銘側臉的輪廓很好看,鼻峰挺拔,眼瞼低垂,隻是看著冷了些。
珍珍正看得微微有些出神的時候,侍淮銘突然轉過了臉來。
四目相對,偷看被抓到了。
不慌,珍珍眨一下眼睛默默收回目光。
她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壓住心跳繼續找字寫。
侍淮銘多看了珍珍一會,收回目光後也沒有出聲說什麼。
片刻他伸手找了一本書出來,送到珍珍麵前說:“你現在已經認識不少字了,嘗試著看看書吧,這一本是小說,講故事的,看起來容易一些。”
珍珍看著書的封麵,小聲讀:“青春之歌……”
她伸手翻開封麵,侍淮銘在旁邊繼續說:“不認識的字可以根據上下文的順著猜一下,也可以用筆在旁邊或者下麵做個標記,我有空給你加拚音。”
“哦。”珍珍點點頭,繼續往下翻。
翻到第一章,看著那滿頁密密麻麻的字,她嘴裡不自覺輕聲讀:“清晨,一列從北平向東開行的平沈通車,正馳行在廣闊、碧綠的原野上……”①
不會讀的字她就含糊了過去,並用鉛筆畫一下。
聽珍珍輕聲讀了兩行之後,侍淮銘又出聲說:“不是在讓你讀書,是讓你嘗試著閱讀,不是把這些字認出來就行了,認字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要看進去,要知道她在講什麼。”
珍珍轉頭看侍淮銘一會,又點點頭,“好的。”
侍淮銘說起來很容易,但對於珍珍來說卻有難度。
她首先要認出這些個漢字,認出來以後再把這些字連成完整的一句話,然後再去理解這句話說了什麼,並不能掃過去立馬明白寫了什麼。
珍珍看了一上午,也就看了一章而已。
但這短短的一章內容,已經足夠她消化很長時間的了。
她倒是大概看懂了這一章內容在寫什麼。
寫的是一個叫林道靜的女學生,帶著一堆吹拉彈唱的樂器,坐火車從北平到北戴河,到楊莊投奔她的表哥,結果她的表哥不在楊莊了。
侍淮銘聽她概括完之後,肯定地點點頭,“嗯,不錯。”
珍珍忍不住開心,拿著鉛筆又回到第一頁,挑了點自己實在猜不出來意思的東西問侍淮銘:“這個是什麼意思啊?”
侍淮銘看了一眼說:“小密斯,密斯,英語發音miss,小姐的意思。”
珍珍聽完點點頭,又用鉛筆尖指向後麵的兩個字,問道:“那這個呢?”
侍淮銘又看上一眼,“失戀,就是男女兩個人在一起談戀愛,但因為某一些原因,兩個人不能在一起了,分開了,這個就叫做失戀。”
珍珍看著侍淮銘,片刻又問:“談戀愛,戀愛……怎麼談啊?”
侍淮銘撇開目光想了一會,然後看向珍珍說:“兩個互相喜歡的人表白心跡在一起,但又沒有結婚,就是談戀愛。至於怎麼談,我也沒談過。”
珍珍看著他,聽明白了點什麼。
談戀愛是自由的,在一起是因為互相喜歡,而侍淮銘和她是被包辦的。
因為她的存在,侍淮銘沒有和喜歡的人談過戀愛。
結了婚,也就不能談戀愛了。
猶豫一會,珍珍鼓著勇氣又問了句:“那……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侍淮銘沒猶豫,搖搖頭道:“沒有。”
年少的時候他一心求學,求知若渴隻想獲得更多的知識。
他還沒有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也還沒有騰出心思來認真想這方麵的事,鐘敏芬便提出了讓他娶珍珍。
娶了珍珍以後他就出去打仗了,戰時心裡隻有家國大事,更沒心思想這些事。
回來後倒是有不少人想給他介紹對象,但他直言自己鄉下有老婆,也沒接觸過彆人。
珍珍輕輕咬住嘴唇點點頭,沒再繼續往下問。
轉頭看到鬨鐘的時間,她合起書道:“可以做午飯了。”
侍淮銘沒讓她去廚房做午飯,叫住了她說:“今天就彆做飯了吧,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繼續問,待會我去食堂打飯回來。”
知道他更看重學習。
聽他這麼說,珍珍這便沒起身。
她又把書翻開,拿起鉛筆指著不懂的地方繼續問侍淮銘。
問完問題差不多到吃飯時間,侍淮銘起身去食堂打飯。
珍珍留在家裡沒出去,又看了幾行內容。
看的時候跟著書裡的內容一起想——她(女主角)為什麼要獨自一個人來到鄉下呢?為什麼要投奔她的表哥呢?她為什麼這麼悲傷呢?
而這些問題,也都成了吸引她繼續看下的點。
侍淮銘打了飯回來,珍珍便放下了書。
她出去洗手,和侍淮銘一起坐下來吃飯,又問他:“這些書裡的故事全都是真的嗎?是彆人寫的自己的故事嗎?”
侍淮銘很有耐心地跟她解釋:“很多故事都是虛構出來的,但這一本是作者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曆創作出來的,屬於半自傳體小說。”
珍珍點點頭,又問:“那林道靜的表哥不在鄉下了,她接下來怎麼辦?”
侍淮銘看著她,“你是想我講給你聽,還是你自己看?”
珍珍想了想,出聲道:“我自己看吧。”
自己看書和聽彆人講,感覺上確實是不一樣的。
侍淮銘自然認同她的選擇,接著說:“同一本書,每個人看下來的感受不一樣,關注的點不一樣,理解也不一樣。等你看完了,我們再聊。”
兩個人聊一本書,是李爽說的那種浪漫嗎?
珍珍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看著侍淮銘點頭:“嗯!”
於是吃完飯珍珍沒乾彆的事,仍舊去到侍淮銘的房間裡坐下來看書。
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一人手裡捧著一本書,雖然沒有音樂也沒有咖啡,但珍珍仍然覺得非常浪漫,是她以前想象不出來的美好樣子。
在這樣的氣氛下,珍珍看書看得很認真。
看到大約兩點半的時候,家裡大門上響起敲門聲,她才分散了注意力。
侍淮銘起身去開門,隻見外麵是阿雯。
他也認識阿雯的,畢竟阿雯在副食店當售貨員,但是他跟阿雯不熟。
沒等阿雯出聲,他先開口問:“找珍珍?”
阿雯很客氣禮貌地笑著,“對,想叫她出來玩一會,有空嗎?”
因為當時她找李爽給自己和侍淮銘牽線,李爽問出侍淮銘有老婆後就沒跟侍淮銘提這個事,所以她現在麵對侍淮銘,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尷尬的。
侍淮銘沒回答,回頭叫珍珍,“有人找你。”
珍珍合起書出來看到阿雯,有些驚喜,“你怎麼來啦?”
阿雯看著她又問一遍:“找你玩啊,有空嗎?”
珍珍轉過頭看一眼侍淮銘,“那我出去玩會啊?”
星期天的時候侍淮銘不乾涉珍珍做什麼,點頭道:“去吧。”
珍珍頓時又好像脫籠的小鳥,開開心心地跟著阿雯走了。
阿雯帶著珍珍到隔壁去叫李爽,“我已經把小棉花叫出來了,你快出來呀。”
“來了。”李爽應一聲,很快也便出來了。
李爽關上她家的大門。
珍珍好奇問了句:“去哪玩呀?”
李爽說:“去喝咖啡吧,學校裡就有咖啡館。”
她現在已經熬過孕前期了,是孕期最舒服的時候,比之前更有心情。
珍珍安心跟著李爽和阿雯混,隨她倆安排。
個人沒往外頭去,直接去到學校的咖啡館,點了咖啡坐下來聊天。
李爽慢慢攪著咖啡說:“講究起來,咱們這叫吃下午茶。”
阿雯笑著道:“可彆這麼講究了。”
珍珍還不太喝得慣咖啡,便在裡麵加了比較多的糖和奶。
喝著咖啡和李爽阿雯隨便聊點天,珍珍隱約感覺阿雯看著好像有點不一樣,便問了阿雯一句:“你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啊?”
阿雯被她問得一愣,然後笑起來道:“這你也能看出來?”
珍珍也笑,“氣色不一樣,感覺有喜事。”
阿雯還沒回答,李爽先小聲替她說了,“她啊,談戀愛啦!”
怪叫人難為情的,阿雯臉上浮現出不好意思,抬手捶了李爽一下。
上午侍淮銘剛跟珍珍聊過談戀愛的事。
珍珍能感覺出阿雯的甜蜜,於是忍不住跟著阿雯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