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路腳步輕,低著頭往胡同口去。
走到胡同口回個頭,隻見阿雯也從她家的院子裡出來了。
兩人在胡同裡結伴上,誰都不說話,壓著呼吸和心跳,往大院西北角去。
到了西北角上看到平房,直接走去第間平房外麵輕敲門。
低矮的平房裡,何子然和何子言已經睡下了。
李爽眼皮上沒有困意,躺下也睡不著,便靠在床頭木著臉色發呆。
聽到敲門聲的時候她以為聽錯了,就沒有多理會。
但後來又聽到兩聲,她慢慢回過神來,直起腰又聽了一會。
聽出確實是她家門上的敲門聲,她輕著動作下床,走到門邊小心開門。
打開門看到外麵站著的阿雯和珍珍,她瞬間愣住了。
但是她反應也快。
很快回過神來,她把阿雯和珍珍讓進屋,關起門小聲道:“你們怎麼來了?”
阿雯和珍珍說話也小聲,“來看看你。”
看到了李爽,也看到了她現在的居住環境。
十來平米的破舊小平房,頂很矮,空間逼仄得不行。
李爽一副非常無所謂的樣子,“有什麼好看的?”
說著又攆她們,“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去吧。”
來都來了,珍珍和阿雯自然沒有立馬就走。
她們也沒有問李爽最近好不好這種廢話,直接從身上掏出準備好的信封,往李爽手裡塞著說:“嫂子,這個你收下,有什麼其他需要你再跟我們說。”
信封裡能裝什麼呢,自然是錢了。
李爽當然不要,跟珍珍和阿雯說:“大院裡也給發生活費的。”
珍珍抓住她的手,手上用了力氣,語氣上也不自覺地重了一些,“大院裡發的生活費才有多少,你不考慮自己,也不考慮子然和子言嗎?你要是還拿我們當朋友,就收下。”
聽到“朋友”兩個字,李爽眼眶瞬間濕透了。
她閉上眼睛低頭忍一會,把淚意忍下去了,聲音微哽說:“謝謝你們還拿我當朋友,可我不能連累你們受影響……你們要是還拿我當你們的姐姐,那就聽我的話,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阿雯最是愛哭了,聽李爽這麼說,眼淚如珠串子一樣往下掉。
珍珍也忍不住,抿緊了嘴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李爽重重吸一下鼻子。
她伸手抱抱阿雯,又抱抱珍珍。
抱著珍珍的時候摸她的頭,跟她說:“乖,聽話,以後彆來了。”
珍珍忍不住奪眶的眼淚,說話鼻音重:“那你把信封收下。”
李爽默聲好一會,然後哽著應聲:“嗯,好。”
***
珍珍和阿雯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在平房裡不過就呆了幾分鐘。
回到家裡洗漱一把上床,珍珍的情緒還沒完全緩過來。
坐在床頭燈下,侍淮銘看著她問:“去看過了?”
珍珍低著頭應聲:“嗯,我和阿雯把錢給她了,簡單說幾句話就出來了。她讓我們和她劃清界線,以後彆再去找她,說怕牽連到我們,不想讓我們受影響。”
侍淮銘伸手把珍珍攬進懷裡,手掌握緊她的肩頭。
珍珍靠在他肩膀上,眼神放空,又慢聲說:“哥,你說以後都會是這樣了嗎?”
侍淮銘也不知道,但輕輕悶口氣說:“不會的。”
***
會還是不會,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珍珍和阿雯聽李爽的,接下來都沒再去看過她。
但她們會悄悄給她送東西,吃的用的,其實比錢更加實惠。
立秋一到,季節裡的夏天過去了,但天氣依舊十分燥熱。
暑假才剛過了一半,而這一年的暑假,已經失去了假期的意義。
不上學不上課了,自然也就沒人在意這些假期了。
立秋日。
傍晚夕陽斜落,在雞窩上灑下慘紅。
看丹穗丹彤和興禹在院子裡玩得跟泥猴子一樣,鐘敏芬出聲說:“哎喲喂,玩得乾淨些啊,今天是立秋,晚上可不能洗澡呢。”
聽到這話,丹穗立馬跑過來問:“立秋為什麼不能洗澡?”
鐘敏芬解釋不出來,隻又道:“反正就是不能洗澡。”
侍丹玲坐在旁邊看鐘敏芬一眼,小聲說:“奶奶,這個是搞封建迷信,要不得。”
鐘敏芬聞言驀地一愣,看向侍丹玲,也小聲:“這也是搞封建迷信?”
侍丹玲點點頭,鐘敏芬立馬把嘴抿上了。
之前一段時間一直都忙,侍丹玲都沒空回來。
今天晚上學校沒什麼要緊事,她剛好有事要說,便抽空回來了。
她也是剛到這不一會,陪鐘敏芬還沒坐上五分鐘呢。
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的,鐘敏芬也就什麼都不說了。
她看一眼太陽的高度,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做飯去。”
侍丹玲跟著她起身,“奶奶我幫你。”
***
珍珍和阿雯披著夕陽下班回來。
到家她笑著跟在院子裡玩的個娃娃打招呼。
打完招呼徑直往冒煙氣的廚房裡去,一進廚房的門,便看到了侍丹玲。
看到侍丹玲的瞬間,珍珍下意識愣了一下。
侍丹玲倒是沒什麼異樣,笑著衝珍珍打招呼道:“嬸,你回來啦。”
珍珍忙牽起嘴角點頭,“嗯,剛下班。”
說著她又十分客氣地問:“你怎麼回來了?學校不忙嗎?”
侍丹玲回答道:“今晚沒什麼事,我來看看你們。”
珍珍笑著點點頭,“哦,好。”
說完她轉身出廚房,往正屋裡去了。
侍丹玲看著珍珍出廚房,低下頭抿了抿嘴唇。
她當然能感覺到珍珍對她態度有變,鐘敏芬對她其實也和以前不大一樣。
她們現在對她客氣居多,說話時透著小心,更像是對待客人。
做好了飯侍淮銘回來。
侍淮銘對她倒是沒什麼太大的變化,畢竟侍淮銘和她本來就不是很親近。
很多女孩子和親爸爸都談不上多麼親近,和叔叔自然更不行。
坐下來吃飯,除了個娃娃,剩下的人都不大說話。
侍丹玲怪尷尬的,好半天擠出聲音說了句:“我過幾天要去一趟京都。”
這事珍珍和侍淮銘也都知道的。
兩人都不感到意外,很是官方地點頭認可侍丹玲:“挺好的。”
侍丹玲到底年齡不大,繃不住事。
她飯也有點吃不下去了,捏著筷子默半晌,放下筷子低聲說:“我今天是不是……不應該來這裡啊?”
聽到這話,珍珍忙出聲:“不是啊,這裡就是你的家,你想來就來。”
侍丹玲看看珍珍,又看看侍淮銘,又看看鐘敏芬。
又默聲片刻,她問:“你們是怕我嗎?”
照理說不應該,可這卻是事實。
珍珍鐘敏芬低頭吃飯,侍淮銘出聲說:“當然不是,我們堂堂正正的,又不是什麼牛鬼蛇神,怕你乾什麼?”
侍丹玲低眉輕輕吸口氣,又看向珍珍侍淮銘和鐘敏芬。
她把語氣放平緩了說:“我就是想來告訴你們一聲,我過幾天跟著大家一起去京都。我現在吃飽了,學校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看著她起身,鐘敏芬道:“你才吃幾口,就吃飽了?”
侍丹玲看向鐘敏芬說:“奶奶,我真吃飽了。”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沒能留住侍丹玲,侍淮銘隻好送她回學校裡去。
侍淮銘騎車載著她,一路上也沒說什麼話,送她到學校大門口,等她跳下了自行車,才出聲囑咐了她一句:“在學校照顧好自己,有什麼需要回家告訴我。”
侍丹玲回複他:“你們也照顧好自己。”
其餘的話再沒有了。
侍丹玲轉身往學校裡去。
侍淮銘站在外麵,看著她走進學校大門,輕輕屏息。
***
騎車回到家,侍淮銘坐下來把沒吃完的飯吃完。
珍珍在他旁邊坐下,默聲一會說:“我也很想像以前那樣和她無話不說,可是實在沒法做到了……我也不想這樣的……”
侍淮銘寬慰她:“沒事的,彆想那麼多了。”
珍珍撐起胳膊托住臉,看著侍淮銘說:“現在已經是這幫孩子們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