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羅刹軟塌塌的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而陸銘,就這麼看著她墜落在地,仿佛折了翼的飛鳥。
隱隱刺痛從大腦中泛起。
短暫恍惚之中,陸銘仿佛看到了那夕陽下,少男少女的身影。
“姐姐,姐姐等等我啊姐姐。”
“你來抓我啊,來抓我啊,咯咯咯。”
銀鈴般的笑聲。
歡快的時光。
以及年少時,那深厚且真摯的羈絆。
“那是你姐啊……那是你姐啊!!”
耳邊驟然響起羽清的哭嚎聲。
這讓陸銘慢慢轉頭,看向了羽清。
這一刻,他被石寒山和曹昂兩人夾在中間,整個人癱軟著倒在地上,淚流滿麵。
淚光模糊了視線,他看著他熟悉的臉。
但那張臉上,除了模樣,又哪裡還有曾經的一絲一毫!?
突兀的,陸銘開了口。
“不是了。”
一邊說,他一邊走回了尊位,慢慢坐下。
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當再睜眼時,陸銘的目光中已經沒了一絲一毫的波動。
“不是了。”
“從地道中的那一晚之後,她就不是我姐了。”
……
羽清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開始抽痛。
就仿佛是心中有什麼東西,碎成了一地。
他慢慢抬起了頭,看到坐在尊位上的那道人影。
耳邊回蕩著那豪爽的笑聲。
“我這一兒一女,如何?”
“你就當她是我閨女好了……嗯,她就是老子的閨女!”
“一兒一女,老子兒女雙全嘍!”
隱隱的,那道身影,與現在的這道身影融合在了一起。
他們很像……唔,陸堯要強壯一點,但是沒有陸銘高,但大體還是相似的。
他們都喜歡穿白色的衣服,五官都很英俊,笑起來都很好看,就是那種溫暖的,堅定的笑容。
唯獨眼睛不一樣。
陸堯的眼睛中,是有光的。
那光,是發散出來的,是能溫暖彆人的,就像是太陽一樣,能讓人團結在他的身邊。
也是有愛的。
是的,每次當羽清看到陸堯與陸銘,與玉羅刹站在一起時,他都能感受到陸堯眼中的溫暖與愛。
但陸銘不一樣。
陸銘的眼睛裡也是有光的。
但那光,是黑色的,是無底的,就像是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他貪婪狂暴又凶狠的吸收著外麵的光,將它們藏在自己的眼眸深處。
內斂,壓縮。
一旦爆發,灼燒一切,傷人,傷己。
他讓羽清溫暖。
他讓羽清恐懼。
慢慢伸出了手,羽清一把抓在了胸前。
伴隨著“撕拉”的聲音,胸口處那枚人字繡標,便被羽清撕了下來,滑落在了地上。
他抬頭看向陸銘,發現陸銘也看向了他。
於是羽清笑了。
他又看向四周。
陸壓,陸聽,玉羅刹……
但是屍體。
還有呢?
曹昂?
那是曾經的敵人呐。
然後呢?
沒了……
不認識了……
驀然回首,物是人非。
他開口,對陸銘道。
“我老了,也打不動了。”
“也過時了,該退休了。”
“這人字堂堂主,我不想當了,行麼,幫主?”
他流著淚,帶著笑,慢慢站起身來,對著陸銘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請幫主成全。”
許久。
陸銘輕輕點了點頭。
“好。”
“謝幫主。”
他踩著人字繡標,轉身便走,沒有一絲一毫的停留。
……
情義二字,寫進書中,唱在戲裡,卻唯獨照不進現實。
她不在乎。
他也不在乎。
但我在乎。
你們的父親也在乎。
隱隱腔調從羽清離去的方向響起:
多少江湖事,
多少兄弟情。
今朝再思量,
唱與誰人聽?
陸銘張了張嘴,最後的最後,卻還是深深吸了口氣。
他輕聲開口,宛如喃呢。
“人字堂,羽清,義字當頭,戰則當先,人情味足。”
此為人,人情的人。
“地字堂,陸壓,理智狡猾,不立危牆,懂得偽裝。”
此為地,接地氣的地。
“天字堂,玉羅刹,能力不足,野心卻足,自作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