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陸銘和玄真都覺得,這一次青氏兄妹事件,法玄寺大抵是應付的過來的。
但小心一手總不會錯。
也因此,“送玄意回家過生日”這決定,便也就沒改了。
帶著懵懵的玄意從密道離開了法玄寺。
大山中,陸銘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偽裝用具,給玄意畫了畫妝,又換了身衣服——至少那個醒目的光頭,還是遮擋住最好。
來到佛山鎮租了架馬車,往來的儘是湊熱鬨的江湖豪客。
所湊的熱鬨,便是今日法玄寺與青教的熱鬨!
是的,今天便是青教上門討公道的日子。
陸銘駕著車,玄意坐在車中,馬車逆著人流,向法玄寺反方向行去。
直到離開了佛山鎮,車廂中才傳出玄意的聲音。
“師兄,咱們去哪兒?”
地點,玄真已經給了陸銘——但那顯然不會是玄意的老家。
想了想,陸銘微微一笑:“帶你出去逛一圈。”
玄意不疑有他,隻是啊了一聲。
但他內慧於心,從之前寺內僧眾閒聊中,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所以,他情緒不算高。
想了想,陸銘忽地一笑。
“玄意啊……”
“怎麼了師兄?”
“高興點,這一次啊,師兄可是準備帶你去闖蕩一下這江湖的……你不是喜歡聽故事麼?故事哪裡有自己的經曆更真實,更深刻?”
說到底,這玄意還隻是個小孩子罷了。
陸銘把話題引到了闖蕩江湖之事上,玄意立馬就來了精神。
“對了師兄,你的江湖經驗很豐富吧?”
陸銘臉色一僵,乾咳兩聲。
他穿越過來也沒多久,又哪來的什麼江湖經驗?
隻是話鋒一轉:“趕路無事,故事繼續。”
玄意興奮的哦了一聲,隱隱翻找聲便響了起來。
“紙筆找到了。”
“那我開講了?”
“嗯嗯嗯。”
上午陽光熹微,一輛馬車,兩個人,便背離著法玄寺漸行漸遠。
……
也就在陸銘兩人離開佛山鎮沒多久。
大量江湖人士便已經齊聚於法玄寺山門前。
鐘聲敲響,法玄寺大門洞開。
方丈苦渡帶僧眾親自出門迎接,以示坦蕩之意。
目光環伺,零零總總數千人,便落入了苦渡眼中。
這數千人中的大部分,都是無門無派或是小門小戶的江湖人士——他們構成了這個江湖的底色,也是這江湖中最多見的“吃瓜群眾”。
哪裡有熱鬨,哪裡有他們。
他們的站位,靠後靠邊。
站立在最前方的,便是這一次的“苦主”,青教眾人。
零零總總數百人聚作一團,打頭者,便是那地榜五十六的蒼青老人蒼毒海。
對著蒼毒海合十雙手誦念佛號,蒼毒海卻隻是一語不發,他目視苦渡,神色卻有些心不在焉。
苦渡也不疑有他,隻是再轉頭,看向了另一邊。
就在青教旁邊不遠處,十餘位持劍者挺拔站立,男人帥氣瀟灑女人英姿颯爽。
當頭者一襲白色俠客服,腰挎長劍鋒芒內斂。
看到苦渡目光掃來,此人拱手一笑。
“今天可得叨擾叨擾了。”
苦渡亦回之以笑。
“華施主登山,可算不上什麼叨擾。”
地榜二十七,唯我劍,華龍方,龍山劍派當代掌門人。
且看華龍方的語氣神態,便可知他的立場,應該是偏向於法玄寺這一方的。
苦渡目光再掃過。
又看到了兩堆人。
一隊人數過三百,打頭者身材強壯,黑衣黑發黑須,神色略有些陰鬱。
巨鯨幫新任幫主,羅天佑。
同樣也是在一個半月前的那晚,羅天佑之子羅潛被截殺。
且同日,巨鯨幫幫主與大長老染病,雙雙去世,這羅天佑便坐上了巨鯨幫幫主寶座——然而他根基不穩,雖然有傳言說,羅天佑抱上了太子府的大腿,但幫中反對聲仍舊不少,搞得羅天佑這一陣很是心煩意亂。
察覺到苦渡目光看來,羅天佑抱拳回禮,卻是冷哼一聲。
態度也算是一目了然。
苦渡回了個佛禮,又看向了大江幫的人。
他們人數不多,十餘人罷了,且幫主並未親至,隻是幫中長老領隊。
從這個陣容上便能看出大江幫的態度了——你們搞你們的,我們就來湊個熱鬨。
畢竟。
往小了說,這是青教與法玄寺的事兒。
往大了說,這是太子府與八極門的事兒。
他大江幫抱著林王的大腿抱的死死的,才不想管你們之間的破事兒呢。
“阿彌陀佛。”
佛號聲響起,刹那間傳遍整個法玄寺山頭。
便見苦渡帶著僧眾們讓開了大門,平靜道:“還請諸位施主,入寺一敘。”
青教之人率先走入了法玄寺。
唯我劍華龍方帶人緊隨其後。
大江幫巨鯨幫之人亦是邁入寺中。
江湖散人們稍稍遲疑,便也嗚嗚泱泱跟著進入了寺內。
法玄寺未攔一人,彰顯光明磊落。
……
眾人嗚嗚泱泱來到了法玄寺後山,大雄寶殿前的空地廣場上。
卻未曾想早就有一行人,在此地等候多時了。
當看到那幾人的身形容貌之後,圍觀湊熱鬨的江湖好漢們登時倒吸口涼氣,一時間法玄寺的溫度仿佛都降了幾度。
“八極門!荒極,洪勇!”
“還有那個,林王府的金釵女衛!”
“葉柔,是葉柔!女衛之首!潛龍榜第二,地榜九十六!”
“葉女俠啊……百聞不如一見,嘖嘖嘖,這臉蛋,這身段,要是……”
“意淫彆說出來,你小子是不是不要命了?”
此刻,荒極洪勇與葉柔、端木晴、金茵三人站成一排,並肩之勢一目了然。
而四人前方,還擺著一個屍袋。
嗚嗚泱泱聲音響起,一身淡藍色俠女裝的葉柔卻充耳不聞。
她目視蒼毒海,很快,那雙好看的丹鳳眼便慢慢眯起。
天籟般的聲音響起:“在下天下武盟葉柔,途經同林省,發現此地似有陰謀湧動,便來這法玄寺看看。”
宛如自言自語,卻又被所有人聽聞的聲音,便這般蕩入了在場眾人的耳中。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青教與法玄寺之事的前因後果,但僥幸之下,卻是找到了一些東西。”
這般說完,葉柔眼中隱隱有冷光綻放而出。
“我找到了青羽紅的屍體,她,很慘很慘……”
說著,指向了被擺在前方的屍袋。
“從傷痕上看,青羽紅生前備受折磨,死於斷頸。”
“且若是四品境驗屍,便能從屍身上發現那凶手殘留的武道真意。”
“凶手出身佛門不假,但所修的卻是邪佛之功,與法玄寺的功法截然相悖,且我也並未從江湖上見過此種武道真意。”
說完,葉柔看向青羽紅的屍體,微微一歎。
許是物傷其類,亦或者是青羽紅的遭遇實在是太過淒慘太過血腥,讓葉柔心中怒火翻滾。
葉柔慢慢抿起了唇,看向青蒼老人。
“蒼毒海老先生。”
“您現在,可以去看看您門下弟子的屍體。”
“若是你不知道凶手是誰,那我想,你和法玄寺應該合力追凶,以報門人弟子之仇。”
“而若是這整件事情,都是你邪魔九道自導自演……”
說到這兒,葉柔雙目發紅,齒縫間崩出話來。
“那你青教之流,被滅一千遍一萬遍都死不足惜!”
……
預想中的對薄並未發生。
青教和法玄寺之人一句話沒說出口,便被葉柔搶了先機,奪了聲勢。
此刻,葉柔連青羽紅的屍體都找出來了,此事貌似便可以蓋棺定論了。
大量的目光看向了蒼毒海。
蒼毒海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事實上,從剛才進了法玄寺的山門,蒼毒海便沒有太多的表情,隻是目光飄忽著,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華龍方上前一步,解開了屍袋。
腐爛的屍體已經看不出青羽紅生前所遭受的折磨,但從細微之處,華龍方還是明晰了此女的身份。
“是青羽紅。”
當然是青羽紅。
哪怕要為法玄寺站場子,八極門和天下武盟也沒道理拿出假屍體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