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雲城地下隱城規模不小,人也不少,零零總總數萬人在陣法庇護下苟活於此。
初時自然是千難萬難。
但隨著六欲天魔道撤走主力,青竹上人又為普通人製造護體玉符,免受煞氣襲擾,再加上各路豪強紛紛彙聚於此,倒也使得此地重現生機,頗具活力。
發展至今,此地極可能已經是涼國境內最大的庇護所了。
其內以青竹上人及其門下弟子為主。
三品境強者有一。
乃是後來投奔至此的涼國武者,驚龍棍,東元奇。
這般觀之此地實力絕對不弱,但在六欲天魔道麵前,能庇護下幾萬民眾,也屬不易。
走入地下隱城最寬敞的街道,頭頂陣紋閃耀使得此地亮如白晝,周圍術法凝聚的石屋狹小低矮,但也可勉強容身。
街道邊民眾精氣神不足,但也不至於遍地餓殍無人問津。
倒是物物交易者不少。
擠在街道兩邊,支成一個個攤位。
朗聲叫賣,討價還價。
於某一稍大些的石屋前,陸銘張海停下了腳步。
目光掃過石屋側壁,入眼處,便是【雨殺樓】三個大字。
陸銘眉眼一垂,邁步走入其中。
耳中便蕩來好聽的女聲。
“歡迎這位客官,請問爺需要點什麼?”
“情報。”
“請去往三號房間。”
戴著麵具的侍女帶路,引路到三號房間,推開門,另一帶著狐臉麵具的女子便恭敬起身。
“妾身似錦,見過貴客。”
張海留在屋外,陸銘走入屋中。
隨後大刀金馬的坐在了似錦對麵的椅子上,豪爽開口。
“三個問題。”
“一,三日前,永凍冰淵那邊的戰果,越詳細越好。”
“二,當前周涼邊境大涼山附近的局勢。”
“三……”
說出這個三字的時候,陸銘稍稍一頓,複而一笑。
“等回答完前兩個問題之後,咱們再談第三件事也不遲。”
似錦掩嘴一笑。
“卻不知客官您開價幾何?現在這世道,我們雨殺樓可也不收那黃白之物了呢。”
話音剛落,兩枚瓷瓶已經落在了似錦麵前。
“氣血丹……這東西總是硬通貨了吧?”
似錦稍稍點頭。
“兩枚氣血丹,足夠了,因為客官您需要的情報,幾乎天下皆知。”
因為不算隱秘,故而價格便宜。
……
第一件事情。
戰果被六欲天魔道大加傳播,似乎要以此一掃連日來的惡氣。
在他們的說法中,林王身死,陸銘身死,張海身死,周國皇後嶽綺羅心心念念之物落入了他們手中。
但具體是何物,他們倒是沒說,雨殺樓似乎也不知道人丹之事。
而從卷宗中,陸銘還看到那申屠言和福大海竟是逃走了。
隻不過受傷頗重。
似錦拿出的卷宗上有言。
【申屠言出二品劍氣,鬼王之虛弱讓人瞠目結舌,最弱結丹/二品名副其實。】
當時申屠言僅剩七道二品劍氣,鬼王身邊還有白青鬆和溫柔兩位道子。
這都拿不下申屠言和福大海,鬼王之弱,可見一斑。
第二件事情。
周涼局勢。
總結起來也就一句話。
局勢穩定,六欲天魔道駐軍鐵山城,仍舊未動。
按照之前周興林與陸銘的猜測。
那魔雲子拿到人丹之後,也確實不大可能立刻著急忙慌的繼續開始血祭,反而應該研究人丹上的血脈牽機術——涉及到萬靈凝嬰丹,此事當然是越謹慎,準備的越妥善越好。
封天鎖地大陣其實也算穩妥,但如果能從人丹上洞悉血脈牽機術的本質,這豈不是穩上加穩妙上加妙?
更何況,事已至此,該著急的本就不是魔雲子和六欲天魔道。
倒是卷宗上的另一件事讓陸銘心中不由輕歎。
事發之日當晚,周興武斬大涼山內六欲天魔道築基,祭兄祭友,悲痛絕倫。
沉思良久之後,陸銘輕輕點頭,將卷宗推還到似錦麵前。
想了想,他再道。
“第三件事情,何玉書在哪兒?”
當陸銘聲音落下之時。
似錦瞳孔一縮,很快便故作茫然道:“客官,何玉書又是何許人也?”
陸銘猛地眯眼,卻不作聲。
目視麵前的似錦,隱隱從那張狐狸麵具的眼洞中看到緊張、複雜、恐懼、猶豫種種奇怪的情緒,很快,陸銘輕輕點頭。
“在下好友……算了,在下忽然想到還有急事,便就此告辭。”
話畢,起身便走。
……
雨殺樓橫跨多國,乃是妥妥的龐然大物。
據傳其組織內二品強者有二,一為雨殺樓樓主,二為樓中名喚天殺的首席刺客。
該組織以情報、刺殺為主業,信譽良好情報準確率也極高,看上去做得乃是見不得光的買賣,但雨殺樓本身卻極守規矩,也不惹事,也不站隊。
強,還本分。
久而久之,雨殺樓這買賣便也被各國默許,且若是各國排列榜單,也輕易不會把雨殺樓的高手列入其中。
腦海中泛起這些情報,陸銘又想到了那隨自己入涼國的何玉書。
何玉書沒道理在身份上對自己隱瞞什麼。
當時何玉書說她是涼國雨殺樓原樓主的女兒,便必然為真。
而等到陸銘進入永凍冰淵之後,兩者之間的聯係自然就斷了。
永凍冰淵生靈絕地,就是再神駿的信鷹也飛不進來。
這一晃便是大半個月的光景,等陸銘再出來時,想要了解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聯係何玉書卻發現何玉書失聯了。
這才有現在這一幕。
而此刻,這個名為似錦的女子說,她不知道何玉書乃是何許人也。
但看其眼神,事情的真相顯然並非如此。
她認識何玉書,隻是不敢說自己認識罷了……
打開三號房間的大門,陸銘不動聲色。
轉頭看了眼張海,微微點頭後,陸銘在前張海在後,兩人快步離開了雨殺樓。
三號房間內,似錦猛地鬆了口氣,癱軟在了椅子上。
耳中忽地響起蒼老聲音。
“你剛才,沒偷偷跟他說些不能說的東西吧?”
聲音剛落,似錦猛地起身跪倒在地。
“回護法大人,在下什麼也沒說,天地日月可鑒……”
蒼老聲音再次響起。
“哼,諒你也不敢。”
“不過即便你說了一些東西,也無關緊要。”
“此人既然敢打聽何玉書之事,那他自然是死定了。”
聽到這番話,似錦緊咬牙關慢慢抬頭。
入眼處,乃是一蒼老佝僂身影。
可能是察覺到似錦眼中些許的不甘與憤怒,此人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
“似錦啊,何家的時代過去了,接下來這涼國雨殺樓,姓左。”
“在下也知你與何二小姐關係不錯,但關係再怎麼不錯,你也沒道理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你說對吧?”
看著似錦呆愣的表情,左星滿意點頭,卻隱隱發現似錦的目光似乎……有些偏?
她所看的好像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側……
等等,身側?
猛地轉頭看向身側。
便見剛剛明明已經走掉的白衣男人,竟重新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四目相對,左星心頭一空冷汗暴湧,陸銘微微一笑語氣輕緩。
“可得麻煩您老,跟某家走上一趟了。”
聲音剛落,便有微風刮過。
風兒襲來讓似錦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再次睜眼卻哪裡還有左星與那神秘男子的影子?
心中不可抑製的泛出一絲喜悅與希冀。
‘何二小姐……’
似錦心中這般喃呢,卻是慢慢起身坐回了椅子,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
張海的身法似乎又有長進。
即便帶著陸銘與左星兩人,仍舊快如鬼魅,且悄無聲息。
一路上,行人隻感覺有微風刮過,卻毫不知道兩人正帶著一俘虜,就在他們眼前高速遠去。
陣紋微微放光,青竹上人若有所察,剛想說些什麼卻又被一雙長臂摟住。
耳邊響起周興林的溫柔低語。
“放心,我那兩個小兄弟都是好人。”
青竹上人瞬間迷離在英雄鄉中,再不管其他事情了……
……
一路離開隱城,來到出雲城地表,又花了一分鐘的時間激射出城。
直到來到城外林間,張海方才停下身法。
陸銘隨手一拋,便將那名為左星的老者扔在了不遠處。
目光幽幽看向正頭暈眼花的左星,很快,陸銘開口。
“何玉書在哪兒?”
聲音冥冥冰冷無情,引得作左星一個激靈瞬間回神。
下一秒天象驟起!
卻又在須臾之間破滅!
劍光閃過橫天截地,不僅滅天象,更傷武者意!
陸銘緩緩收劍,看向麵色蒼白七竅流血的左星,再次重複著自己的問題。
“何玉書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