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說三句,這一刻周興旦心中略有些忐忑。
因為他不知道周知昌是否還活著,此刻呼喚,也隻是嘗試罷了。
許久之後,體內龍氣中忽地傳出輕微波動。
波動化作沉沉歎息。
“唉……”
周興旦目光一亮。
“果然……我就知道你個糟老頭子還有後手!”
……
一些細節支撐周興旦做出“周知昌有後手”這樣的判斷。
最明顯的,當屬當時賈文施展的三魂邪咒!
當時賈文施展三魂邪咒,卻並未咒殺周知昌。
世人以為,這是龍氣分身的特殊功能,周興旦卻不這麼想。
“你是怎麼猜到的?”
體內龍氣中蕩出周知昌的聲音,周興旦心中做想,心底便有聲音自然浮現而出。
“很簡單。”
“老頭你的龍氣分身秘術,也同時具備仙道分身的特質。”
“既然具有仙道分身的特質,這龍氣之中便極有可能存在你的一部分分魂。”
“甚至於……你的本體與龍氣分身誰是分魂誰是主魂,都沒有定數。”
分裂靈魂以製作分身,這是仙道分身中的高端手法。
也是極端手法。
壞處是以這種方法製作分身,會顯著降低自身實力,甚至影響未來道途。
但好處則在於,此法製成的分身毫無背叛風險——因為兩者同心同魂。
以龍氣分身的重要性,周知昌選用這種辦法也算理所當然。
再結合當時周知昌硬吃三魂邪咒,卻毫發無傷,周興旦便有了這樣一個猜測:老頭子把魂,至少也是一部分魂,融入到了龍氣分身中,以此控製龍氣分身!
甚至於,龍氣分身與周知昌本體誰主誰次,都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聽到周興旦的話,周知昌久久不語……
許久後才歎息一聲。
“可惜,終究是棋差一招,一敗塗地。”
本體死亡金丹崩潰——這部分是死的透透的了。
龍氣分身在開戰的第一時間就被周興武給宰了——這部分倒是沒死透,但也需要重凝龍氣分身,方能變相複活。
但沒了周知昌本體,沒人會龍氣秘術,自然也沒人有能耐重凝龍氣分身。
兼且這周興旦還在不斷施展奪龍秘術,一旦被他吸光了龍氣,以三枚印璽和小阿果過濾掉龍氣內部周知昌的個人烙印,那麼龍氣分身便也死透了。
雙身皆亡,便是萬劫不複!
而且更糟糕的是,此刻本體隕落的周知昌,已經再沒有任何掙紮之力!
他決定不了任何事情了。
哪怕意識殘存,他也隻能等死。
等到周興旦,這個自己的長子,一點點的掠奪走所有的龍氣,磨滅掉自己最後一絲痕跡……
“做個交易吧。”
周興旦忽地開口,這般說道。
周知昌微微沉吟,忽地一笑。
“好。”
父子之間,無需多言。
因為他最像他!
因為他們兩個,本質上就是同一類人!
……
武道資質不行,仙道資質沒有。
出身尊貴,帝皇之尊或是太子之尊。
周知昌老早就看穿了這個世界的運行本質。
力量等同於權利!
沒有力量的權利隻是空中樓閣,有了力量,權利也隻是唾手可得!
這個邏輯不難理解。
而周興旦繼承了周知昌的腦子,自然也對這一點一清二楚!
當周興旦說出“做個交易吧”這五個字的時候,周知昌已經明晰,自己的長子想要說什麼了。
他乾脆開口:“好。”
聰明人之間,簡單幾個字的對白,便足夠描述清楚一切了。
周知昌給周興旦龍氣秘術。
周興旦保留周知昌的意識,未來幫其尋找重塑身體的辦法。
當然,個中細節有得掰扯,但大方向卻不會改變——周興旦真的需要這祖傳的龍氣秘術。
否則他哪怕能當上皇帝,也不會比傀儡好多少。
人,便是如此……
剛才周興旦還想著能登上皇位便足夠了,剩下的問題走一步看一步。
現在局勢發展至此,周興旦看到了機會,自然就想要更多。
忽有劍氣呼嘯而來,隨後刺鼻血腥氣彌漫。
周興旦登時中斷與周知昌的閒聊,看向前方不遠處。
便見前方,血衣劍客踏空而來,如神似魔血氣衝天!
點點血跡從其手中滴淌而下,細細看去卻發現那滾落的血珠,並非源自陸銘,而是源自陸銘手中死不瞑目的人頭!
白啟的人頭!
“砰”的一聲。
人頭甩落滾至周興旦腳邊,這讓周興旦裝模作樣的收斂了奪龍之術,對著陸銘僵硬一笑。
“陸幫主,這又是何意?”
陸銘不作回應,隻是飄身落地,看了眼臉色蒼白的小阿果,又看了眼六成散人和武雄,最後的最後,方才將目光落在周興旦身上。
指了指白啟的人頭,陸銘平靜開口。
“他讓我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周興旦的心咯噔一聲……
“那就是斬草不除根,總會有麻煩。”
陸銘聲音幽幽,仿佛在與好友閒聊。
“我殺了他兒子,他來找我報仇。這很合理,也天經地義,我陸銘沒什麼好埋怨的。”
“但問題是,站在我個人的立場上講,此事的風險有些太不可控了。”
“這一次是他弱,是我強,如此我才沒讓他翻了天去,但若是有朝一日,我落難之時他再補上最後一刀,斷了我的生路,你說我死的冤不冤?”
陸銘這般說完,目視周興旦,仿佛在等待周興旦給個答案。
周興旦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直到陸銘聲音再響。
“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也殺了你兒子,對吧?”
“所以我想了想,覺得咱倆之間還是得做個了結。”
周興旦:“……”
周知昌:“……”
汗毛開始倒立,冷汗緩緩沁出。
心知說什麼“我跟白啟不一樣”“我跟周替宇沒多少感情”這類的話,對眼前殺紅了眼的陸銘毫無意義,周興旦想了想,來了手曲線救國。
“當前的事情是這樣的……由於我還活著,故而能收斂龍氣,重凝龍氣。”
“整個周國,隻有我有資格、有能力收拾這個爛攤子。”
“若是陸幫主一劍殺了莪,龍氣潰散,到時候民不聊生周國百姓水深火熱……”
這般說著,周興旦對著陸銘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還請陸幫主放我一馬,為周國,為萬民,也為了我那兩位弟弟……”
言辭懇切,大義擺的明明白白。
這話仿佛在說,你陸銘這一次不放我一馬,就是禍國殃民的罪人,就是手上沾血的劊子手!
陸銘卻隻是咧嘴一笑。
“什麼龍氣,什麼周國,什麼萬民……”
“那又與我何乾?”
劍光粼粼血氣呼嘯。
六成散人和武雄二話不說扭頭就跑!
小阿果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陸銘,為周國,為百姓做了很多很多……
多到他以一己之力,翻了周知昌的大局!
此刻陸銘忙完了“彆人的事情”,再做一件“自己的事情”,又有何不可?
劍光須臾劃過,周興旦胸膛一痛。
血氣從體內炸開,心底蕩漾出周知昌不甘與怨憤的怒吼聲!
“他怎麼敢!”
“他怎麼敢!?”
周興旦卻隻是僵硬著抬頭看向前方的陸銘。
映入眼簾的隻有一雙幽暗深邃的眼。
心中忽地恍然。
周興旦嘶啞開口。
“你早就想殺我了……對吧……”
“不,我之前沒想殺你。”陸銘實話實說:“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覬覦這皇位……你要是坐上了這皇位,我寢食難安。”
無論周興旦與周替宇的感情有多淡薄,血脈關係終究無法改變。
若是周興旦隱姓埋名不再現於人眼前,陸銘也不是非殺他不可。
怪就怪在他野心未泯,還惦記著那龍椅……
“這皇帝,你這輩子都當不了。”
“我說的。”
伴隨著聲音響起,凶劍中劍氣爆發,頃刻間,周興旦便是屍骨無存。
隱隱聲音仿佛響於陸銘耳邊,引得陸銘一愣。
“天亡我……天亡我!”
“我不甘心……”
似乎是周知昌的聲音。
但想了想,陸銘卻搖了搖頭,隻當自己出現了幻聽。
這人早死了……
死人,又哪能開口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