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病重, 靠楊大夫用藥醫治吊著,楊大夫有幾分實力,同雲牧神醫學了三月散之毒的解法,用了藥後, 老夫人相較前些時日, 精神頭好上許多。
所有人都知道, 楚韶之口中的雲牧神醫,短時間內尋不回來, 老夫人能否熬到尋回雲牧還難說, 如今不過是在熬日子。
楚韶之不時去看望老夫人,詢問翠喜老夫人的每日用藥和狀態。
“韶之……”老夫人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能和他說什麼, 因著今年來大大小小的爭吵,兩人疏遠太多,她不知楚韶之的近況。
母子相顧無言, 老夫人心酸不已, 她想與楚韶之交流, 隻能僵硬的開口,“宥齊的婚事,還是定下的那家他中意的姑娘?”
楚韶之頷首,“懷星我見了,是個好姑娘, 家世雖普通了些,但宥齊喜歡就好。”
老夫人扯著嘴角笑了笑,“……能尋個喜歡的,也很好。”
聞言,楚韶之稍感意外, 老夫人之前還攔著說門不當戶不對,不想讓懷星進門,現在怎的忽然改口。不過她說的這句話,楚韶之讚同。
老夫人儘力想和楚韶之多說幾句話,但楚韶之有商行事務要處理,沒留多久便離開。
楚韶之肯來看望,老夫人心中欣慰,同時縈繞著濃重的傷懷,分明是親母子,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從前的一幕幕,在老夫人腦海中回現,母子兩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
她的想法,楚韶之不知道,每日按時來看望她,停留約麼一盞茶的功夫便離開。
年關將近,周氏忙於操持準備,隻每日去給老夫人請安,並不多留。
顏氏常去陪伴老夫人,陪她說說話,時常說著話老夫人便走神,不知在想些什麼,顏氏識趣,不會加以打擾,隻陪伴左右。
有時也會精神不濟,顏氏伺候她歇下,讓翠喜看顧,才離開回明華院。
顏氏暫時解了禁足,她心裡清楚老爺為何有此舉,是以每日出門隻去敬華院,也未試圖和周氏搶奪掌家權,安分守己。
府裡的年味越發重,顏氏去看望完老夫人回院裡,便見楚宥行的書童端著茶水往書房去。
顏氏喚住他,看了眼書房的方向,“公子還在書房看書?”
書童點頭,“公子看了一整日,看得正入迷。”
又在看書?顏氏不多問,放書童去送茶,心下暗暗歎了口氣,扭頭吩咐貼身伺候的丫鬟,“去讓小廚房燉盅老母雞湯。”
丫鬟應下去傳話,顏氏回到房間,在無人看到的地方,終於顯露出愁緒。
知子莫若母,從最初善學樓學經商開始,宥行對經商的興趣便不如學習課業,當初她便隱隱有了擔憂,但見他兩邊學得都極好,她便沒完全放在心上。
可她的擔憂終是落到了實處,從最初的福壽酒樓到最近方結束的點絳軒,其他幾人各展所長,顯露才能,就連學習經商時間最晚的靜嫻,也和楚靜姝一起當了回掌事。
唯獨宥行,一次也未拔得頭籌。
楚家是經商世家,有經商天賦和能力才是最重要,這方麵宥行若落了下乘,便意味著他沒足夠的能力爭奪楚家主之位。
顏氏止不住的著急和憂愁。
從前鬥的厲害,今年因老爺奪掌家權平靜下來,但這不意味著從前的恩怨和仇恨消失。
以後若是大房、二房徹底掌權,老爺插不上手,他們指不定會報複。
靜嫻和離歸家,背後亂嚼舌根的可不少,隻是現在老爺當家,沒人膽敢嚼到他們麵前。
日後分了家,若是他們三房敗落,看人下菜碟的隻會多不會少。
顏氏寄希望於宥行,即便當不上家主,隻要瓜分到的權利夠大,他們母女三人就能立足。
老母雞湯燉好,顏氏親自端去書房,放下後走到書案前。
楚宥行放下書抬頭,“娘,您怎麼還親自端來,讓丫鬟送來即可。”
“不妨事,我走動走動。”顏氏說著,垂眸掃過書案上的書,她隨兒女一起學了幾分本事,一眼便看出他方才看的書與經商無關,是她讀不懂的課業書。
“在看什麼書?”顏氏叫宥行喝湯,同時道,“點絳軒之事忙完後,總見你呆在書房看書,除了去看望老夫人和老爺外,都不出去走走。”
楚宥行坐下掀開湯盅,“崀山書院先生親編的書,隻有書院學子才有,我這本是懷嶼的,宥齊去看懷星時,特意給我帶回。”
說完,楚宥行低下頭喝湯,沒看到顏氏神情不對。
“這樣啊,宥齊倒是什麼都想著你。”顏氏笑了笑,若不經心提了句,“不過你不用考取功名,那麼用功讀書做什麼?書會讀即可。”
楚宥行拿著湯匙的手微頓,微微抬起頭來,眼眸看向顏氏。
娘是什麼意思?
對上宥行的目光,顏氏壓下心中的不忍繼續道,語氣中透著疑惑,“老爺教你們經商,按理說你該對經商更上心些……”
好似隻說出心中的困惑,而不是特意在點楚宥行。顏氏不想給宥行壓力,但為了他們的將來,不得不說。
楚宥行垂眼放下湯匙,嘴角動了動,好一會兒才道:“……近來閒暇時間頗多,看書打發時間,待年後再隨父親學經商。”
顏氏稍稍放下心,“如此甚好。”
母子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顏氏道不打擾他繼續看書,起身走出書房。
門闔上,楚宥行麵上強撐的笑容消散,化作落寞。
從離開崀山書院歸家學經商之日起,他心裡便明白,即是爹請來先生給他們授課,他也不在能和同窗一樣一心專研學業。
可楚宥行內心有隱隱一絲希冀,萬一呢?是以在學習經商的同時,兼顧著學業。
但娘今日將話挑明,楚宥行心底深處微弱的希望澆滅,他心口堵得慌。
楚宥行看書看不進去,如坐針氈,他走出書房,走出明華院,漫無目的的閒逛,寒風吹拂在臉上,好似帶走了心中的煩悶。
楚宥行停在歲安院前,院裡小廝看見他,小跑上前道:“六公子,您找咱們家公子嗎,他今早出發去有陽鎮了,明日才會回來,您找他做什麼,小的替您傳話。”
楚宥行:“……”
又去有陽鎮,三天兩頭往有陽鎮跑,總是尋他不到。
“無事。”楚宥行道,轉身離開繼續獨自一人閒逛。
前兩日下的雪化了,下雪不冷化雪冷,楚宥行不知自己走了多久,隻感覺到腿腳慢慢僵冷。
湖心亭掛了避風的垂簾,楚宥行走進亭子,當即有小廝前來解下簾子,送來炭爐,以及茶水點心。
烤著爐火,楚宥行喝了口熱茶,身體漸漸暖和起來。
楚宥行獨自一人坐著,看似在賞雪景,目光卻無著落,心下不平靜。
他很努力學經商,可七竅通六竅,一竅不通,和兄長、姐姐們始終存在差距,每次他有進步,對自己滿意之時,便會看到他們更優秀的地方。
學業上的成績讓他驕傲自得,經商卻讓他嘗到敗北的滋味。
楚宥行長長歎氣,悶了一口茶水,喝茶無法消愁,楚宥行稍稍遲疑後,喚來小廝,讓他去拿壺酒來。
那廂,楚韶之按時去看望老夫人,途經後院花園,看見楚宥行獨自坐在湖心亭內,看模樣似乎不大高興,情緒低落。
楚韶之停下腳步,宥行性子稍顯靦腆,但今年時常和宥齊混跡一起,性子開朗許多,除去見他因經商苦惱,還不曾見過他這般。
“老爺?”取酒的小廝回來,見到楚韶之趕忙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