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 徐老夫人回到敬華院,揮開翠喜,“滾出去!”
她在老爺那沒討到好, 還沒老爺反將了一軍,翠喜心知她要發脾氣,沒人樂意受氣,翠喜福了福身,退出屋外。
徐老夫人咬緊牙關,她始終想不明白,韶之為何要處處與她作對, 分明之前都是順著她的。不向著她這個當娘的, 胳膊肘反而往外拐。
那二叔公也是個眼瞎耳聾的!
楚韶之說什麼他便信什麼, 半點都不肯聽她多言。她嫁入楚家四十幾年,侍奉公婆,伺候夫君,教養孩子, 樣樣上心,老太爺雖有偏愛的小妾, 但也越不過她去,給足了尊重,然而臨到暮年, 竟叫她如此受氣!
關鍵這氣還是親兒子給受的!
徐老夫人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泄, 不能打罵下人, 死物她還不能打砸嗎?
老夫人舉起博古架上的青花瓷花瓶砸下,揮臂掃落桌上的百花盞套杯,目光所及之處,能砸的都砸了。
劈裡啪啦的破碎聲響個不停。
翠喜站在院子內, 正與相熟的丫鬟小姐妹壓低聲說話,聽見聲音兩人都嚇了一跳,齊齊側目望向老夫人屋子。
“……要不要去勸勸?”
翠喜搖頭,“不必,你想進去挨砸啊?”
小姐妹頭搖成撥浪鼓,“不想。”
砸身上多疼啊,有銀子拿她也不想受傷,楚家富庶,給丫鬟的月銀不低,因著她們在敬華院伺候老夫人,老爺還給她們漲了二兩,不是實在缺銀子,還是不要去老夫人麵前觸她眉頭。
院外,關差帶了兩小廝過來,聽見屋內聲音駐足了會兒,對翠喜道:“翠喜,林嬤嬤在何處?”
翠喜趕忙道:“在小廚房劈柴。”
“你帶小廝過去,盯著她將自個的東西收a拾好,帶到這兒來。”關差吩咐,老爺叫他來送林嬤嬤一程,讓老夫人自己處理,不知得猴年馬月才能將人送走。
翠喜應下,帶上小廝往小廚房的方向去。
敬華院大,林嬤嬤如何反抗掙紮的聲音,前院這兒是聽不見。
過了約摸一炷香,林嬤嬤抱著包袱,頭發淩亂的被推搡著走過來,一到前院便往老夫人房門前撲,高聲哭訴,“老夫人!老奴伺候了您那麼多年,實在不忍離開您呐!”
屋內劈裡啪啦的打砸聲停下,不一會兒房門打開。
老夫人看著從她出嫁前就伺候在身邊的人老淚縱橫,怒瞪著一雙眼望向關差,“楚韶之當真如此絕情,要趕林嬤嬤走?!”
方才在正堂,楚韶之所言她有聽見,但以為隻是一時氣話,尋摸著安分些日子,便能叫楚韶之忘記此事,怎想現在就派人來要趕走林嬤嬤,動了真格!
關差:“……”
老夫人還好意思倒打一耙,關差嘴角緊抿,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老夫人,有些話不該小的同您說,但這真不是老爺絕情,而是您不義在先!”
“好啊你!你一個奴才敢對我這樣說話!”老夫人左看右看,撿起腳下一塊碎瓷片砸向關差。
關差側身躲開,“老夫人,林嬤嬤在楚府是留不得了,要安排她去哪,您吩咐,看在她兢兢業業伺候您那麼多年的份上,小的會親自將她送去。”
林嬤嬤跪在地上,仰著搖頭,目光看著老夫人,眼眶中淚水大顆大顆落下。
徐老夫人氣急,林嬤嬤到底是她身邊的老人,養隻狗都有感情了,更何況是人呢,徐老夫人思量著給她安排去處。
“回徐府吧……”徐老夫人道,娘家的丫鬟,回娘家最好。
林嬤嬤眼中劃過失落,主仆兩人依依不舍道彆後,關差吩咐小廝將林嬤嬤帶走。
“老夫人,有一事忘記與您說了,老爺吩咐,若您砸壞屋內擺設器皿,公中不補足空缺。”關差撂下此言,躬身退出敬華院。
徐老夫人獨自一人站在房間門口,身影搖晃,扶著門框才勉強站穩。
翠喜見狀,連忙上前去扶她進屋,滿地的碎瓷片,沒處落腳,桌邊圓凳也給砸了,沒處坐下,翠喜將人扶到床榻去,“夫人您躺下歇息會兒,奴婢叫人收拾屋子。”
徐老夫人躺下,睜著眼無神的望著床頂精美的雕花,心中一片蒼涼。
她是造了什麼孽啊——!
那廂,關差將人送至徐府,徑直回來給楚韶之稟報,“老爺,林嬤嬤已經送走了。”
楚韶之頷首,老夫人身邊能幫襯的人能送走的都送走了,應該作不了什麼妖了,三天兩頭的這麼來一次,怪令人糟心的。
“宥瑉到哪了,可有消息?”楚韶之問。
關差回想,“還未有新消息,但上次已到臨安,這過了兩日,應該快到靖州了,明後兩天的事兒。”
楚韶之道:“讓周氏提前準備著,待宥瑉來了,給他辦個接風宴。”
堂兄的信中還提及,道楚宥瑉前來,不止為那歹徒之事,還為了與楚家兄弟們培養感情,日後兩脈當家人相互扶持,以期讓楚家走得更加長遠。
原主畢生心願是為發展壯大楚家,現在有機會,楚韶之自是欣然接受。
周氏得到消息,便風風火火準備起來,府內初一、十五的家宴她近來操辦了兩次,有了經驗,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堂公子前來,得萬無一失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