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恩坐在馬車上, 回憶方才在楚家時,楚靜嫻的突然變卦,以及楚家主的態度, 心裡隱隱生出不安。
這兩日, 嶽母和小舅子對他態度驟然變化, 沒個好臉色,陸天恩明白, 楚靜嫻已經將婉兒的事告知母親和弟弟, 但楚家主對他的態度如常,想來是不知道的。
告知他倆, 陸天恩心裡不甚在意, 嶽母和小舅子除了給他臉色看,什麼也做不了。
小舅子若是接手了楚家的生意,他還會顧及幾分,可惜沒有如果。
但今天楚家主的態度,卻叫陸天恩放心不下,楚靜嫻難道已經將此事告知楚家主?回楚府這幾日,楚靜嫻厭惡的沒和他接觸,但陸天恩始終盯著,楚靜嫻沒有單獨見過楚家主,嶽母禁足, 也沒機會說,最有可能的小舅子,陸天恩也有多加留意,確信他沒機會說。
……或許隻是因楚家主思念女兒,想女兒在身邊多陪伴些日子。
陸天恩壓下心中的不安,鎮定下來, 婉兒臨盆就在這兩日,他得快些趕回去陪著她,莫讓她害怕。
大夫說了,婉兒肚子裡的是男孩,此前父母一直不同意抬她入門,現看在孩子的麵子上,一定能讓婉兒入門,當他的二姨娘。
可惜婉兒家中無權勢,陸家還需仰仗楚家,不然當初他娶的人就不是楚靜嫻,而是婉兒。
到底是委屈婉兒了,陸天恩歎氣,捏了捏眉心,馬車猝不及防停下,陸天恩猛地往前衝出,他眼疾手快扣住馬車小窗,才沒摔出去。
陸天恩慍怒,車夫怎麼駕車的?!
“什麼人!膽敢逼停楚家的馬車!”車夫的嗬斥聲響起,“馬車上的是楚家姑爺,若有個萬一,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陸天恩聞言,眉頭皺了皺,未下馬車,而是掀開小窗一角往外看,馬車前擋著幾個人,瞧著像不學無術的無賴。
他們攔馬車不外乎是求財,能用銀子解決的事都不算事,陸天恩道:“你們要多少銀子,儘管開口。”
他們已經出城,不方便尋人幫忙,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為了自保,散些錢財也無妨,不要耽誤他趕回陸家才是要事。
“楚家姑爺?看來咱們沒攔錯。”最前方身形高大,看著憨厚老實的漢子笑著道,“咱也不缺銀子,不如你猜猜看,是誰要找你麻煩,猜中了咱就放你走!”
他話音落下,起哄聲接二連三響起,皆是在附和。
“楚家姑爺彆躲在馬車上啊,下來咱看看,咱們還沒見過楚家姑爺長啥人模狗樣呢!”
那高大漢子繼續喊,喊完哄然大笑。
陸天恩氣得不行,心道這是激將法,他不能中了圈套。
“尋機會駕車衝出去。”陸天恩移到馬車垂簾處,小聲吩咐車夫。
回答他的不是車夫的聲音,“小心思不少啊,誰會給你機會!”
陸天恩嚇了一跳,猛地向後退,垂簾被掀開,出現一張陌生的笑嘻嘻的臉,“彆害怕,咱遵紀守法,不會打你。”
那攔他做什麼?!好玩嗎?!
陸天恩忍下心中洶湧的怒火,質問道:“你們想乾什麼?”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在自顧自的說話,“齊哥怎麼還不來?”
“是啊,咱都替他攔下來了,攔他作何也不同我們講,還不讓咱動手。”
齊哥是誰?陸天恩想半天也沒想出來。
說曹操曹操到,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來,那高大漢子隔老遠就喊,“齊哥,人攔下了!”
楚宥齊扯緊韁繩,駿馬揚起前蹄,楚宥齊翻身下馬,給那高大漢子肩膀一捶,“小熊,辛苦了。”
小熊,姓熊名厚,他笑了笑,“沒事。”
楚宥行亦翻身下馬,站在楚宥齊身後一步遠,看他和這些人熟悉的交談,目光轉向馬車,“先乾正事。”
“行。”楚宥齊和楚宥行一起走向馬車。
陸天恩從始至終沒下馬車,見到來人是楚宥齊楚宥行後,心裡鬆了口氣,但在看他們交談之時,便知道壞了,這些人可能是小舅子氣不過找來教訓他的,今天他大概率逃不掉。
“宥行,你怎會在這?”陸天恩故作鎮定。
楚宥行如今看見他這張臉就生氣,陸天恩哪來的臉問?
“當然是來揍你的。”楚宥齊笑了笑,活動手腕,“你這樣的爛人,揍一次爽半年。”
陸天恩臉色巨變,“無法無天,我是你們姐夫,嶽父就是這麼教養你們的?!”
“爹怎麼教養我們的你管不著,但肯定是比陸家的教養強百倍千倍,做不出你那等子下作肮臟的事。”楚宥齊冷嘲熱諷,還敢扯爹出來壓他們。
說爹教養他們不行,那不就是在說爹不好,不能忍。
陸天恩胸膛起伏,被楚宥齊一句話刺得臉熱。
“你自己下來,還是我動手,抓你下來?”楚宥齊問,為了揍陸天恩,他今天穿的是方便施展的窄袖衣衫,還纏了護腕。
陸天恩還未說話,楚宥齊便跳上馬車,率先對他動手。
陸天恩到底是個成年男人,怎會坐以待斃,側身躲開楚宥齊抓來的手,出拳反擊。
楚宥齊躲開,以刁鑽的角度扯住他出拳的胳膊,將人拽下馬車。
陸天恩二十有二,身形頎長,和還未弱冠的楚宥齊比顯得更高大魁梧,動手是不怵他的。
然被楚宥齊拽得摔下馬車,陸天恩懵了瞬,他力氣怎會那麼大?!
陸天恩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都圍著人,車夫被人押著,跑是沒法跑了,楚宥齊敢動手,不如揪著他打服了。
陸天恩眼中閃過厲色,猛然朝楚宥齊出手。
楚宥齊經驗豐富,總能躲開打回去。
熊厚在一旁看得手癢癢,悄然往前挪,“齊哥我來幫你!”
“不用!”楚宥齊一腳踹翻陸天恩,“楚宥行你傻站著乾嘛,來揍他啊。”
“……來了!”楚宥行上前,握拳拉開手臂,用儘全力,一拳打陸天恩臉上,打歪他的頭。
楚宥齊:“對,就這樣!”
陸天恩心知小舅子不會打架,便想逮著他動手,打疼他就不敢再帶人攔他,放他走。但他每次出手,都被楚宥齊擋下,將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楚宥行再趁亂揍他兩拳踹他兩腳。
反抗不得,陸天恩被揍得鼻青臉腫,留下兩行鮮紅的鼻血。
“楚宥行!叫你踹他,你踹我乾嘛?!”楚宥齊混戰中慘遭己方攻擊,疼得齜牙咧嘴,忍不住吼道。
“對不住!”楚宥行眼花繚亂,興奮不已,心中惡氣全出,趁機將陸天恩揍趴在地,撐著腿喘氣。
手因揍人破皮,有些許刺痛,但舒爽占上風,楚宥行眼睜睜看著陸天恩想爬起來,卻被楚宥齊一腳踩地裡,激動興奮的腦海注入一股子涼意,清醒許多。
再看陸天恩的慘狀,楚宥行悄悄瞥了眼跟個沒事人的楚宥齊,暗暗深吸一口氣。
瞧不出楚宥齊竟如此凶殘,以前兩人吵架,楚宥齊終是對他手下留情了,楚宥齊若是要揍他,他連還手之力都沒有,肯定比陸天恩要慘百倍。
楚宥齊踩著陸天恩,問楚宥行,“出氣沒,還要揍嗎?”
楚宥行搖搖頭,“不揍了,出氣了。”
“行。”楚宥齊移開踩陸天恩的腳,蹲下身扯他頭發,迫使他揚起頭來,“今天就大發慈悲放過你,日後你自己記著點,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陸天恩狼狽之極,心道等會就折回靖海,找嶽父告狀。
“彆想著找我爹告狀,你膽敢提一句,就自求多福沒落單的時候,不然還揍你。”楚宥齊好似知道他心思般,說完見他不說話,“聾了還是啞巴了,聽見沒?”
陸天恩咬緊後牙槽,“聽見了,我不說。”
楚宥齊甩開他的頭,站起身來,走向熊厚,往他懷裡塞了張一百兩的銀票,“我偷偷溜出來的,要回去了,你帶兄弟們吃好喝好。”
熊厚拿著銀票,也不客氣,“好,你有機會出來玩,咱們可都惦記著你。”
“找著機會就來。”楚宥齊道。
熊厚頷首,瞥了眼爬起來的陸天恩,“我好人做到底,將他送回去,免得他找機會告狀,讓你受罰。”
楚宥齊樂了,“那敢情好,麻煩你了兄弟。”
“順手的事兒。”熊厚比陸天恩更高大,提溜小雞仔似的把他丟馬車內,攔馬車的六七個兄弟都擠上馬車,熊厚坐車前板上,和楚宥齊道彆,催促車夫駕車離開。
馬車上,陸天恩被擠得縮在角落,心裡恨得不行,他隻能悶聲吃虧,打碎牙齒和血吞了。
往好處想想,楚宥行既選擇私下教訓他來出氣,想來是不想捅到楚家主麵前。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銀子我回去給你。”楚宥行道,不能叫楚宥齊出力又出銀子。
送上門的銀子誰會拒絕,反正楚宥齊不會,還要獅子大開口,“好,五百兩。”
“……”楚宥行無語,看在他揍人如此賣力的份上,五百兩就五百兩,“可以,咱們快點回去。”
楚宥齊頷首翻身上馬,馬兒踢踏著蹄子,還未離開,便見一旁林子裡走出兩個熟悉的人,是崀山書院同窗的大才子和他姐姐。
“懷嶼?你們怎麼在這?”楚宥齊問。
楚懷嶼道:“進城買東西,沒想到撞見這麼一出大戲。”
他和長姐楚懷星路過,遠遠便見有人攔馬車,這種事躲遠點總沒錯,兩人躲進旁邊林子裡,楚懷星好奇想看戲,兩人摸近了,沒想到竟是認識的人。
楚宥齊動手,楚懷嶼猜想可能是彼此有矛盾,但楚宥行都動手了,楚懷嶼相信,一定是對方的問題。
楚懷星誇讚,“少俠好身手!”
楚宥齊掃了掃鼻尖,“過獎。”
楚宥行:“……”能不能彆這麼自豪?
“你們要進城,一起吧。”楚宥行道,將自己那匹馬借給楚懷嶼,崀山書院教授君子六藝,楚懷嶼會騎馬,馬術還不錯,他和他姐姐共乘一騎,自己和楚宥齊擠一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