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韶之專注於看陸家人的臉色變化,專心致誌的盯著他們三人。
楚靜嫻道:“我已打定主意要和離,無論你們送不送走婉兒母子,都改變不了我的想法。”
話音落下,隻見陸家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精彩。
楚韶之欣賞了會兒,站起身道:“咱們走,爹接你回家。”
楚靜嫻頷首,幾人相繼站起身。
陸夫人焦急喚道:“靜嫻!天恩知道錯了,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
陸天恩往前追了幾步,“靜嫻……”
楚宥行略顯單薄的身形擋住他上前的步伐,“上次的教訓你忘了?膽敢糾纏我姐,讓你有吃不儘的苦頭。”
“你!”陸天恩臉色微變,即使沒看見楚宥齊,心中還是打怵。
楚韶之冷淡地掃他一眼,有條不紊的安排吩咐,“陸老爺陸夫人,既已決定和離,靜姝的嫁妝楚家要清點帶走,當然,你們的聘禮也會返還。明日辰時,陸天恩帶上婚據,前往海州府衙,蓋官印解除夫妻關係。”
“親家……”陸夫人和陸老爺還想再掙紮。
“彆叫我親家。”楚韶之皺眉,真難聽,他繼續道,“楚家對陸家的幫扶,從今日起結束。留在陸家商行的人,我會帶走,楚家商行的陸家人,也請你們接收。”
陸夫人、陸老爺改口,“楚家主,您彆……”
“雖說未到你們陸家開祠堂的日子,但為了和離這樣的大事,開宗祠不過分吧?明日蓋了和離的官印,也請你們開宗祠,將我女兒靜嫻的名字,從你陸家族譜中劃掉。”楚韶之道,他要親眼看陸家劃掉,若陸家人陽奉陰違,日後陸天恩名字旁正妻的名字還是楚靜嫻,想想便覺著惡心。
陸夫人陸老爺呐呐無言,楚韶之繼續道:“和離之事,也請你們廣而告之親朋好友,不要在提及楚家時,說楚家和陸家是姻親,提及靜嫻時,說她是你陸家的兒媳,是陸天恩的妻子,但凡叫我知曉還有此等言論,商場如戰場,莫要怪我不留情麵。”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陸家幾人不敢言語。
楚靜嫻眼底閃爍淚光,不是之前的假哭,而是打心裡覺得欣慰,爹將所有能為她考慮的,都考慮到了。
楚家來的護院、楚靜嫻的陪嫁丫鬟和林嬤嬤皆侯在正堂外,加起來有十八人。
楚韶之讓顏氏將楚靜嫻出嫁時的嫁妝單子交給林嬤嬤,對林嬤嬤道:“你帶人清點三姑娘的嫁妝,送去楚家在海州的彆院。護院留下三位,關差,你也留下,給我盯緊了,嫁妝和單子上差一厘都不行。”
林嬤嬤興奮不已,“欸!老身明白!”
關差摩拳擦掌,“小的明白。”
陸家大門打開,楚韶之走在前麵,身後是攙著楚靜嫻的顏氏和楚宥行,四人走出陸府。
楚靜嫻和顏氏一架馬車,楚宥行和楚韶之一架馬車。車夫揚起馬鞭,馬兒嘶鳴一聲,拖著馬車離開陸府。
他們離開後,周遭圍觀人的竊竊私語突然變大,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
不多時,陸家門房的小廝出來趕人,人散得七七八八,有些人總覺得事兒沒完,離陸府稍遠些,蹲著看有無後續。
閒著也是閒著,熱鬨不看白不看。
沒等太久,楚家主幾人離開陸府後約摸半個時辰,兩個和陸家小廝衣裳不通的男人抬出一個大木箱,放入停在陸家門口的馬車上。
而後折返回陸家,又抬了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箱,五個大箱子塞滿馬車,車夫架馬車駛離陸府。
一刻之後,車夫架板車回來,其後還跟著十餘架板車和二十多個小廝。
眾人進入陸府,兩兩一組,從陸府內搬出許多箱子,整齊的摞在板車上,一車六個。
有個箱子上貼的喜字剪紙沒撕掉,小廝將箱子合力抬上板車後,順手撕下團做一團丟開。
圍觀之人有了猜想,卻又不可置信,像這些富貴人家最看中名聲,怎麼會……?!
其中有個膽大之人湊近撿了小廝丟開的紙團,展開一瞧,縮回後頭去,“你瞧,這是楚家的嫁妝,楚三姑娘是真要和陸家公子和離了!”
“真的假的?”
“三姑娘做得好!”
“就該和離!”
和離的消息如浪潮般傳開,一傳十十傳百,不肖一個晚上,海州城內,但凡消息靈通點的,皆知道了和離之事。
天邊泛起魚肚白,整整一個晚上,楚靜嫻的嫁妝清點完畢,陸陸續續送出陸府。
癡迷於看熱鬨的人也不困,掰著指頭數楚家從陸家拉走多少車楚靜嫻的嫁妝。
當初,楚靜嫻嫁陸天恩時,十裡紅妝,蜿蜒如長龍,如今和離,從陸家拉走嫁妝的板車,來來回回足足有四十三架。
陸天恩能娶到靖海楚家的姑娘,以前有多羨慕,現在就有多唾棄,這麼好的人不知道珍惜!
辰時,楚韶之和楚靜嫻等人抵達海州府衙,陸天恩亦準時到達。
他們如今的任何舉動皆引人注目,當即府衙外就聚集了不少圍觀之人。
進入府衙,找到蓋官印的官員,楚靜嫻親手將婚據交給他。
陸天恩站著沒動,手裡也沒拿婚據。
楚韶之瞥了眼,楚宥行亦盯著他,顏氏眼底盛著怒氣。
楚宥行問:“彆說你不想和離,婚據拿出來。”
陸天恩不說話,楚宥行皺眉,氣憤頓時劍拔弩張。
官員環視一圈,小聲道:“婚據不蓋官印亦可和離,隻肖劃掉府衙的登記即可。”
“勞煩您了。”楚靜嫻溫聲道,“我這張婚據,麻煩你為我蓋上官印吧。”
“小事,談何麻煩。”官員拿起印章蘸印泥,抬手,‘嗒’一聲落下,解除夫妻關係的繁複官印落在兩人並排的名字上。
楚靜嫻注視著,成親時看‘喜結連理’的官印蓋下,心中的喜悅她現在還記得,終究是陸天恩糟蹋了她一片心意。如今看‘破鏡難圓’的官印落下,因陸天恩養外室被她發現後,壓在心口日益沉重的石頭被搬開,日後橋歸橋路歸路,且看他陸家不得安生。
官員按年月日取出記載楚靜嫻和陸天恩親事的冊子,找到兩人名字,取出一個小章子蘸綠色印泥蓋上,提筆在紅色的婚期下,寫上一筆黑色的和離日期。
陸天恩眼睜睜看著官員闔上冊子,像是被抽掉精氣神。
走出府衙,楚靜嫻嘴角迎著笑,陸天恩如同那喪家之犬。
楚韶之問:“陸天恩,你父母可開了祠堂?”
陸天恩嘴角微動,“……開了。”
“那你方才磨磨蹭蹭,裝給誰看?!”楚宥行忍不了,恨自己沒有楚宥齊的口才。
陸天恩看向楚靜嫻,見她嘴角刺目的淺笑,移開目光。
幾人改道去陸家祠堂,他們離開後,府衙外的人終於敢大聲議論。
“真的和離了!”
“楚家主竟然會同意……不可思議!”
“瞧見陸天恩的臉色沒,樂死我了。”
“現在知道後悔,晚了!”
“後悔啥呀,人家就愛魚目不愛珍珠,彆提多喜歡他那小情人了!”
“會說,多說點。”
“聽我姨媽在陸家當職的表妹說,陸家可不要臉了,楚家主去見女兒,陸家老爺夫人攔著不讓見,找了許多借口。”
“我還以為這事兒是假的,我好友的表妹的堂兄在陸家當小廝,他說老夫人吩咐他們守著楚三姑娘的院子,攔著楚三姑娘,一步也不能讓她出院子,他們看不過眼,仗著他們不是陸家家奴,賣身契沒捏在陸家,稍稍放水,讓三姑娘尋機會跑出院子……”
“還有這檔子事兒?!”
“陸家做得真絕啊!楚三姑娘不和離,許是要被陸家折磨死吧?!”
“就是,三姑娘若是沒跑出來,楚家主未見到她,指不定日後三姑娘出事了,楚家主也不知是因何出事,信了陸家的鬼話,還會繼續幫扶陸家!”
“陸家吃的是三姑娘的血啊。”
“啊,若是我女兒,我要拿刀砍死陸家所有人!”
陸家祠堂,見他們前來,族老們神色皆不好看,陸家老爺夫人站在後麵,似沒了羽毛的落湯雞。
在楚韶之目光下,族長劃掉族譜上楚靜嫻的名字。
一切折騰完,半日已過。
回到在海州的彆院用飯,用完飯後,楚韶之道:“你們下午好生歇息,明日出發回靖海。”
顏氏三人點頭,楚韶之則利用這半日,將陸家和楚家生意上有交集之處切割開,楚家的利益半點不讓,陸家的能搶則搶,忙到半夜,才全部理清楚。
楚宥行一直陪在旁,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弄完了,回屋睡覺。”楚韶之拍拍楚宥行肩膀,率先跨出書房。
楚宥行落後一步,看著爹的背影,挺拔、可靠。
次日一早,啟辰回靖海。
來時四輛馬車,回去時一行浩浩蕩蕩四十七輛。以免有不長眼的東西動手,周遭還有騎馬護送的護院和抽調的商隊人員。
人多物多,趕路的速度慢下來,但能確保在天黑前趕回靖海。
——
有陽鎮,楚宥齊在福壽酒樓盯了一上午,中午用完飯後,就往銀飾鋪子跑。
他已經連續來兩天,老師傅教了一些基礎,今日讓他上手試試,楚宥齊摩拳擦掌,目睹銀絲在自己手下改變,漸漸有了形狀,心中對送給懷星的銀飾樣式有了設想。
楚宥齊給自己限定了一個日子,待做出所想的銀飾,就向懷星表明心意,當作定情信物送她!
他正忙活著,牛鯖跑來,“公子,三姑娘和離回府了,老爺親自去接的!”
楚宥齊猛地抬起頭,“那麼快?!”
前幾日聽見人談論陸家,他便知道時機到了,怎想這才幾天,就已和離回家。
牛鯖肯定的點頭,“對,六公子差人來送的信。”
“備馬,回靖海。”楚宥齊道,楚宥行不夠義氣,他都幫忙揍陸天恩了,和離卻不叫上他,看他回去怎麼找茬。
同老師傅告辭,楚宥齊回到福壽酒樓,騎上駿馬,風馳電掣趕回靖海。
抵達楚府,楚宥齊翻身下馬,先抓著門房的人問:“爹回來了嗎?”
門房的小廝搖頭,“還未。”
楚宥齊進入府內,路過正院時,聽裡頭有吵鬨聲,是老夫人的聲音。
忍不住好奇,楚宥齊溜進去,不上前觸黴頭,找了個位置,他能看見聽見正堂,正堂內的人卻看不到他。
老夫人氣得不行,一句接一句。
“楚靜嫻要和離之事,為何無人提前告訴我?”
“楚韶之帶顏氏去海州,之前同我說是去看望靜嫻,現在直接和我說已經幫靜嫻和離了,好啊!好啊!”
“周氏,你還有靜姝未婚配,楚家就出了和離歸家的女子,你有為你女兒想過嗎?!靜姝的婚事該怎麼辦?”
“不單你女兒,還有宥齊、宥行未婚配!你們可想過他們兩人的婚事?!”
“又可曾想過,外人會如何議論楚家,楚家的顏麵還要嗎?”
“我楚家不能有和離的女兒!”
“周氏,你啞巴了,說句話!”
“你們眼裡還有我嗎?!”
周氏道:“娘,說這麼多口乾了吧,您喝口茶潤嘴,一切等老爺回來再說,如何?”
老夫人氣得頭暈,她扶額,是真的有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