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身後的陳望還在後麵微微側著身子伏在桌子上皺著眉頭苦巴巴地解題,最後還是不堪忍受地放棄,咬著筆頭看著前麵正在著急找些什麼的女孩,決定開口求助。
還未來得及張嘴發音,就聽到前麵的喻時忽然慘叫了一聲,然後“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就開始把桌子上那胡亂倒出來的書又一本一本全都塞進去,拉上拉鏈後迅速推開椅子,朝教室外麵跑了出去。
陳望當下有些迷茫地撓了撓頭。
不是,教室有狼嗎?
萃仁每天下午放的還是比較早的,尤是高一年級,一般下午上完課,再上一節晚自習就可以回家,但現在將近期末,很多學生都會自主留下來,多上一到兩節自習。
現在還是傍晚六點多,學校教室裡的人還蠻多。
喻時匆匆忙忙跑到樓下,來到教學樓下的車位,把自行車的鎖解了之後,就準備把它推出來,可車頭好像被什麼卡了一下,因為用的力又急又大,自行車沒推出去,她倒是先不受控製地往前踉蹌了幾步。
要不是把著車頭,她估計就能當場摔個狗啃泥。
真是屋漏偏遇連夜雨,好事不來壞事多磨。
喻時扭著鬱結的眉毛,小聲哀怨地嘀咕了一聲後,壓住內心的急躁和不安,半蹲了下來。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卡住了她的車輪子。
這一看不要緊,看了差點氣背過去。
這是哪個沒長眼的玩意兒居然把他自己的自行車鎖掛在了她的車輪子上?
想到她媽馬上就要回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看到她落在家裡的那一堆曆年數競題,喻時心中警鈴已經大作。
而她居然不得已還在這兒研究怎麼開鎖,氣的喻時忍不住抬起腳重重踢了幾下那個破鎖,心中把這輛自行車的主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才算解恨不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喻時額上的汗也愈來愈多地凝聚起來,她等不上這輛自行車的主人什麼時候來,在心中惦量了一下賠付自行車鎖和被她媽發現哪個後果更嚴重後,喻時最後還是果斷跑去門房,向門外大叔借了一個大的老虎鉗後,跑過來使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那個鎖撬開。
自家小粉重獲自由,她也跟著終於鬆了一口氣,如釋負重般抹了把自己額上的汗,把自己的自行車慢慢從車位上推了出來,但也沒有忘記從包裡翻出一張紙匆匆寫上自己的聯係電話,想辦法把它夾在了那輛自行車,便不敢再有半分耽擱,連忙離開了這裡,朝家中飛快趕去。
等氣喘籲籲地騎著車子到樓下後,在停車的時候,正好偶遇小賣部的周廣平提著小板凳下完棋回來。
周廣平是樓下開小賣部的爺爺,雖然年紀大了,但每天也看著精神氣兒很好,身子骨挺站的很直,充滿皺紋的眉骨眼間也能見的老爺子當年的英姿。
見她騎著車子回來,他背著手笑嗬嗬地問喻時:“今兒怎麼回來得這麼早?這天氣熱的,先去我那兒吃根雪糕歇歇?”
喻時連忙擺手,溫和地笑了笑:“爺爺不用了,我有點事先回來一趟,我媽還沒回來吧?”
她指了指樓上,音調降了下來,小聲說了一句,一張小臉上滿是謹慎和緊張。
周爺爺立刻明白了,眼眯著爽朗地笑了笑,也跟著放低了聲音,搖了搖頭:“你媽她還沒回來呢,你快上去吧。”
他在這裡開小賣部的時間很長,這樓上樓下住的都是老居民,也都認識他,再加上性情好,人緣也是極好的,無論這裡的人是回來和出去,看見周爺爺在這裡下棋,多少都是要打聲招呼的,喻時的媽媽也不例外。
所以聽見他這樣說,那應當是百分百她媽沒有回來了。
喻時這一路上的提心吊膽終於放下來些,向周爺爺彎了彎唇。
“謝謝周爺爺,那我先上去了。”
周爺爺點頭應和後,便挪著步伐往回走,邊走邊若有所思地自顧自說了一聲。
“估計那小子應該也快回來了......”
而此時,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左手提著校服外套,從教學樓走了出來,他的皮膚偏白,相比於其他學生,身上的夏季校服相對於要更新一些,但卻很稱身,少年氣兒十足。
他邊打著電話,邊往停車區走過去,聲音散漫。
“嗯……那個一班的班主任非要我來學校和她談話,便來了一趟……我出來了……你把車停哪兒了?”
邊說著,他已經走過去那堆並排停放著的自行車,開始按照電話那方描述的位置找自己的車。
繞了一圈,他抬腿走到停車場的靠後地方,終於找到了電話那方所描述的大致地方。
找是找到了,可他的目光卻定格在了一個歪斜著停靠的自行車上,抱著肩篤在原地沒有上前。
因為此時此地,他的捷安特就像一個被打爆了的士兵一樣,垂頭喪氣地變成了敵軍的俘虜停靠在那裡,車頭往回扭著,車身被隨意地擺在一旁,而那把自行車鎖已經像是被隨意丟棄的麻繩一般,被人撬成兩截,大大喇喇地躺在車輪的旁邊,樣子莫名地淒慘。
電話那邊的聲音還在繼續:“聿哥,找到沒?我告訴你,我可是給你找了一個好車位,絕對安全,鎖也給你上的死死的,就是鎖的時候比較著急……”
半天聽不見他回應,又大嗓門地“喂”了兩聲,才聽到周聿也有些輕漫的嗓音。
他這才終於抬腿懶散上前,然後在那輛自行車麵前徐徐蹲下身子,把手機夾在耳邊,然後將殘缺的鎖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帶著絲不可思議的輕哧:“不是,現在撬鎖都這麼光明正大的嗎?”
——
天已黑,點點繁星綴於其中,伴隨著外頭蔥鬱的枝頭上不時傳出來的幾聲蟬鳴,卻更顯夏夜的靜謐和寧靜。
屋內,安靜一片,偶爾有紙麵摩挲過的沙沙聲。
“喻時,寫的怎麼樣了?”
直到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安靜如懸浮在空中的水泡被震破。
女人推開門走進來,看到坐在窗口邊書桌上正埋頭刷題的女孩,還算繃著的神色緩和下來,走過去撫了撫她的背。
“坐直些。”
走過來後,她的目光順勢就落在了喻時正在做的卷子上,卻沒有注意到女孩有些僵硬的脊背。
趁著她的注意力在桌子上的卷子上,喻時借著調整姿勢的動作,探了探腳尖,把桌腳最底下露出來的一小點白色紙角踢了進去。
唐慧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隻顧著低頭,大致掃了一眼她正在做的物理卷子,回想了幾秒,這才慢慢說道。
“我看了你最近幾次模擬考試的成績,都還不錯,穩定全校第七八名這樣,快到了文理分班的時候了吧,到時候你就直接選理,我記得你是物理好像相對於其他門學科差一些,等放假了你把這門再好好提升提升。”
喻時握著筆的手一頓,方才因為擔心被發現而高吊起來的心的溫度頓時降了下來。
她微抿了下唇,黑黑的眸子垂下兩道目光,靜靜地盯著胳膊下麵壓著的那一套印刷著白紙黑字的物理卷子,上麵的字眼兒就像一排排被曬乾了的螞蟻腿整齊地排在那兒,好像一用力就能全都吹走似的。
“好。”
她安分乖順地回答了一聲。
唐慧有些滿意地點了下頭,又輕拍了下她的背,沒有再說些什麼,便轉身出了房間。
房門再次被安靜地關上,空氣凝滯了一瞬,然後就見得原本安分筆直坐在椅子上的女孩,慢慢呼吸了幾秒,彎躬下了腰,把藏掩在桌腳後麵的數競真題卷拿了出來,壓在了剛才做的物理卷上。
好險,剛剛差一點就被發現了。
幸好今天下午回來的夠早,她媽也沒有看見她落在桌子上的數競題。
可這會兒明明她媽已經走了,喻時手中的那支筆卻遲遲沒有再抬起來。
卷子上麵的那些的螞蟻一時間好像活了一般,全都不自覺沿著青色的血管鑽進了她蓬勃的心臟,讓她心頭止不住地開始發癢。
終於,沒捱過幾秒鐘,她歎息一聲,把頭無力地往桌子上一磕,手中的筆也重重扣回在了桌上。
怎麼就隻能注意到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