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沅捧著鍋包肉,乖巧應道:“好。”
“保溫箱裡有豆奶,你要不要喝。”
“嗯嗯。”
紀晏單手打開瓶蓋,遞給景沅:“不算太燙。”
景沅雙手托著餐盒,逗紀晏:“喂喂可以嗎?”
紀晏盯著他,緩緩勾唇。
“當然可以。”
豆奶插上吸管,紀晏遞到景沅唇邊。
景沅壯著膽:“真乖。”
紀晏挑眉:“喝你的。”
一旁的陳天緊緊皺眉。
這到底是不是演的?
…
還有一天,就要到除夕。寧家老爺子生日,邀請家族的親戚們過去小聚。
寧家老爺子,是寧謹的爺爺,和紀晏外公有很深的交情,所以才讓自家小兒子,娶了紀晏的小姨,生下寧謹。
上午,景沅和紀晏到達寧家。
與紀家不同,寧家是書香世家,雖然小輩們也做生意,但家裡的長輩都是有學識的文化人。
不過寧謹的父親是個例外。他沒有像哥哥姐姐一樣在文壇工作,轉身投向商海,近幾年公司財力越來越雄厚,能與紀氏比肩。
去往寧家的路程短,景沅沒坐輪椅,正好有機會與紀晏在寧家的園林中四處走走。
紀晏戴了條白色的圍巾,搭配長款黑色大衣,不苟言笑時很像斯文憂鬱的貴公子。
景沅其實還挺吃紀晏的顏的。
途徑錦鯉池,景沅戴上厚厚的手套,扒著圍欄向裡麵張望。
他很好奇,凍冰的池水裡,難養的錦鯉是在湖底休息呢還是被養在屋裡呢?
他看不清湖底,向前邁了一步,忽然被紀晏扶住肩膀。
“彆掉下去。”
景沅笑嘻嘻道:“都是冰,掉也是掉在冰麵上。”
紀晏望著景沅日漸紅潤的嘴唇,垂眸一笑:“掉在冰上,某人估計一個月爬不起來。”
景沅微微一笑:“也對。”
“紀晏,小沅,你們來了。”寧謹身邊跟著幾位西裝革履的男士,正好從湖畔經過。
景沅揮手:“寧表哥。”
紀晏朝寧謹輕輕點頭,當作打招呼。
對於紀晏的態度,寧謹早已習以為常。他溫柔地看著景沅:“小沅是不是胖了?”
景沅隨手戳了戳臉頰:“對。”
寧謹笑了:“聽說你開了家茶行,有時間我去捧場。”
景沅:“沒問題,給你免單。”
寧謹還有自己的事,抬起腕表低頭看了一眼:“我先走了,晚點招待你們。有需要給我打電話。”
“你去忙吧,表哥。”景沅乖乖揮手。
寧謹最後看了眼紀晏,點頭離開。
回過頭的景沅本想繼續看錦鯉,發現紀晏比剛剛沉默一些。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紀晏,你是不是不喜歡寧表哥?”
紀晏聲音平靜:“嗯。”
景沅沒料到紀晏回答得這麼痛快,糾結很久還是打聽了一下:“可以說說,為什麼嗎?”
這個問題,對於紀晏來說不太好回答。因為他討厭寧謹一家的理由很可笑。
隻是直覺而已。
寧謹的父親寧曌雖然在所有人口中都是一位德高望重,有信譽仁義的商人,但他卻莫名抵觸。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便覺得寧曌虛偽。可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因為父母和寧曌的關係非常好。
“直覺。”紀晏朝景沅看過去。
今天,他戴的是一副無邊框的眼鏡。冷峻深邃的眉眼完全顯露,微小的情緒更加清晰。
景沅眉頭緊鎖:“嗯,那確實會不喜歡,不怪你。”
紀晏從未奢望過有人會真心認同他的“直覺”,以為景沅隻是在借機討巧賣乖,於是笑道:“你不是很喜歡寧謹?”
景沅驚訝地看紀晏一眼:“我沒有喜歡寧謹。我隻是覺得,他很溫柔。”
紀晏神色微妙:“我不溫柔嗎?”
“你——”
景沅討好地比了一個小愛心:“你更溫柔。”
紀晏自然是不相信景沅的話,看向遠處的涼亭:“所以,我很少跟寧氏合作。”
景沅始終覺得,直覺是一種很玄學的東西。“書上說,你初次碰麵不喜歡的人,一定不要試著去接觸。因為他身上肯定有哪些東西,讓你感到不舒服或者有抵觸情緒。所以,我很理解你。”
紀晏默默斟酌這句話,走了神。
“那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什麼感覺。”
景沅明亮的眼睛閃著:“好帥一男的。”
紀晏若有所思朝景沅道:“還有嗎?”
景沅:“沒了。”
紀晏雖然不信,心情卻還是好了很多。
他確實比較好奇景沅對他的印象和看法。當初他看日記時,景沅沒有寫。
“走吧,要吃飯了。”
“好。”
…
寧家的午宴規格非常講究,所有菜品均經過精雕細琢,再配上好聽的名字和古董碗碟,把吃飯當成一種極致的享受。
景沅的目標就是淦飯,再漂亮昂貴的碗筷也不在他的關注內。碗碟裡的乳鴿味道嫩而不膩,他差點吃哭,磨磨唧唧懇求紀晏讓家裡的廚師也做一做這道菜。
紀晏見他吃得香,心情不錯,放棄了虛偽無用的應酬,專心和景沅吃飯。
吃東西的景沅很像一隻小倉鼠,尤其是嚼菜葉時,一點點將菜卷進嘴裡,悄悄地不敢發出動靜,眨眼的工夫卻又吃得非常多。
紀晏甚至覺得看景沅吃飯比和彆人聊天有意思多了。
“小晏,最近公司怎麼樣?”寧老和藹地看著他,“感覺你都累瘦了。”
紀晏聲音平靜:“謝謝您的關心,一切都好。”
寧老認得景沅,也知道寧謹暗戀景沅的事情,見紀晏和景沅關係融洽,感到很欣慰。倘若紀晏對景沅不好,寧謹也會傷心。
吃完飯,紀晏被寧曌親自邀請,過去聊一聊麗水園區的事情。
景沅自己無聊,乾脆去外麵繼續看錦鯉。
安靜的書房內,寧謹也在場。除了紀晏,還有幾位寧家的親戚。
寧曌聽說一個月前紀晏收購麗水園區有些驚訝,這才將他邀請過來。
“小晏,麗水園區位置偏僻,你為什麼要將商貿大廈蓋在那裡?叔叔聽說商貿大廈的原定地址附近要修建貿易特區,你這樣豈不是賠掉一大筆錢?”
坐在沙發上,紀晏悠然一笑:“謝謝叔叔關心,我有自己的打算。”
寧曌端著茶吹了吹:“不會是因為景家少爺吧?聽說你將他們家的工廠買下來,還給了他們許多商貿大廈的地產。”
其餘幾位親戚聽到這些信息,瞠目結舌。
寧謹則詫異地望著紀晏。
他不敢相信紀晏會為了景沅這麼做。
紀晏端起咖啡,眯了眯眸子:“寧叔叔,這就屬於我的私事了。如果您叫我過來,就是盤問我這些,我想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小晏,這怎麼會是盤問?”寧曌怕他誤會,將提前準備好的文件交給他,“這是商貿大廈原址附近修建貿易特區的文件,如果你願意聽叔叔的建議,趁著還沒大動工,將貿易大廈重新搬回來。”
紀晏眼沒抬,依然盯著咖啡:“不用,謝謝。”
寧曌尷尬一笑:“也好,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為了緩解氣氛,寧謹將一份項目書交給紀晏:“這是我負責的集團新項目,你感興趣可以加入。”
紀晏抬手推了推眼鏡:“嗯。”
雖然答應,但並沒有拿。
寧謹懸在空中的手緩緩落下:“爸,我還有事情,先走了。”
寧曌目光慈愛:“好,彆太累了。”
…
另一邊,景沅正在涼亭看錦鯉。寧家的宅子很符合他的審美,如果他未來有錢了,也要修建這樣一座園林。
這個時間,往常他正在睡午覺。生物鐘作祟,景沅越來越困,抑製不住地張著哈欠。
就當他托著腮抬起頭時,他瞥見湖畔另一側,一個佝僂著背影的中年男人。
男人正在鑿冰,估計是增加湖水的氧氣。
景沅輕輕起身,好奇地觀察男人。
麵前的人年歲有些大了,看衣著像是園丁或者花匠,渾身臟兮兮的。
男人乾得很賣力,不一會兒冰就鑿穿一個洞,沉在湖底的錦鯉迅速聚集過來。
景沅終於看見錦鯉,非常激動,津津有味地盯著湖麵,打算拍張照片。
陽光這個時候很足,男人穿著羽絨服乾活不方便,索性將袖口往上擼了擼。
一個無意的舉動,卻讓景沅的心跳錯了一拍。
男人的右手臂上,紋著一條驚悚的蛇。
景沅不知為什麼,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心跳越來越急,快要不能呼吸。
他努力調整著呼吸頻率,卻在收回手機時,瞥見男人抬起的臉,
幾乎在一瞬間,他的頭劇烈疼痛起來。
男人的右側臉頰,有一道疤痕。
這麵孔太熟悉了,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
景沅捂著頭,痛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弓著腰蹲下,快要支撐不住。
真的好麵熟,好麵熟…
連帶著紋身,他一定見過。
豆大的汗珠沿著側臉輕輕滑落,他抓著涼亭的圍欄,呼吸粗重。
腦海裡閃過如同碎片一般的記憶。
有茂密的叢林,帶血的石頭,以及那道駭人的紋身。
景沅強撐著起身,下意識想要找紀晏尋求幫助,卻不想抬起頭時,發現對麵的男人正在陰冷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