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不知淺淺地笑著,溫和地吐字,安靜地等少女改口。殷晴樂仰起臉看他,在一片光暈中,心臟跟打鼓似的,激烈地跳動起來。
“知知,哥哥……”殷晴樂結結巴巴,明明是她自己想的,喊過無數遍的稱呼,再度念出來,卻平添了一點驚慌和無措。
宴不知看著殷晴樂,輕輕眯起眼睛:“嗯,我在。”
殷晴樂站在原地,深呼吸,吐息,又說了一遍:“知知哥哥。”這一次,跌宕起伏的情緒便平複下來。
殷晴樂低著頭,嘴裡嘀嘀咕咕,再抬頭,小臉依舊紅彤彤的,眼睛卻亮得嚇人。她踮起腳尖,笑盈盈地湊近宴不知:“知知哥哥!”
一旦叫順口,殷晴樂發現,她真的很喜歡這個稱呼。既能拉進距離,又不會到達某些過猶不及的,在她的攻略大計裡,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
更何況,她可不是調戲宴不知,是宴不知親口暗示,要和她一直以兄妹相稱。殷晴樂完全是貫徹照顧病人的宗旨,滿足宴不知的願望罷了。
連串清脆的喊聲,傳入宴不知耳中,讓他心頭一跳。他往後退了一步,發現被門框攔住,隻能轉過身去,不敢和殷晴樂對視。
身旁傳來少女低落的聲音:“知知哥哥,你為什麼不回頭看我?是我惹你不開心了?”
“不曾。”宴不知的語調有些發僵。
“那你看看我嘛。”殷晴樂在他身邊,矯揉造作地賣力撒嬌,她牽起他的袖口,不輕不重地晃著,“你都不讓我牽手,算什麼兄妹。”
下一刻,她的眼前出現一隻如玉石般潔淨,骨節分明的大手。宴不知背過身去,將手遞給他。
他覺得,自己仿佛給自己挖了坑,跳了進去,然後就有個笑嘻嘻的小姑娘來到坑邊,一鏟子一鏟子往下翻土。
殷晴樂握住宴不知的手,雙手包住,慢慢地暖它。她轉到宴不知身前,拉著他的手:“知知哥哥,還在生氣嗎?”
殷晴樂發誓,自己沒有趁機調戲宴不知。
“我沒有生氣。”宴不知小聲回複。
殷晴樂發誓,她沒有想趁機吃豆腐:“若是如此,讓我抱一下可好?”
宴不知回眸,少女鬆開他的手,張開雙臂,笑容甜美。她站在那兒,說著不合禮教的話,目光卻像是太陽般純粹,沒摻雜半點僭越。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殷晴樂撲了上去,抱了個滿懷。
她的手是暖的,臉是燙的。殷晴樂和他不一樣,她撲在他身上,宛如太陽撞上寒冰。舒服的,令人神往的溫暖倏地漫上,叫人恨不得伸出雙手,把她揉進懷裡。
宴不知倚在門框處,腦子裡亂糟糟一團,他詰問自己到底有什麼毛病,居然會以為殷晴樂會覺得有其餘更好的選擇,不再要他。
二人在穹痕淵近身過許多次,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令宴不知不知所措。
他雙手緊扣在門框上,全然不明該如何是好。按道理,殷晴樂該嫌棄自己身上陰冷,不適合長期倚靠,但她抱得很緊,簡直像是得到了什麼夢寐以求的寶物。
怎麼可能……宴不知失笑,他是個被不停拋棄的棋子,怎麼會是什麼人的寶物。
他感到有隻不安分的小手探出,在他身上亂摸,最終,輕輕在小腹處一按。
“還疼嗎?”殷晴樂輕聲問。
宴不知微怔:“什麼?”
他聽到少女在他懷裡,細細密密地小聲言語:“對不起,方才我沒有組織好語言,讓你誤會了。我不想讓你疼,我希望你能一直開心,不要難過。尤其是,我不想你因為我感到難受。”
一想到宴不知的結局,殷晴樂的心裡就一陣陣難受。她原本以為,自己總算推著他離開原定的死亡,可和溫如月聊完後,殷晴樂悲哀的發現,即便沒有男主,宴不知的壽元仍然短得不像話。
“我沒有難過。”殷晴樂越抱越緊,宴不知紅了耳朵,“大庭廣眾之下,於禮不合,快放開我。”
“我不信。”圈在他腰上的手漸漸施力,殷晴樂的話語像和暢清風,從四麵八方滲進他的耳中,像細密春雨光顧久旱田野。宴不知甚至產生了錯覺,隻要殷晴樂抱著他,體內的痛楚就會被撫平。
他究竟是怎麼了?竟開始如此的患得患失。
宴不知低頭,垂在兩側的手抬起,虛虛地停在半空,懸在殷晴樂的頭頂上。他思索著該如何回應,耳畔邊悄然升起一團火燒雲。
他的手實在太冷了,無論觸碰哪裡,都會凍到她。眼下放也不行,不放也不行,到底該如何是好。
忽地,身畔傳來響動,距離殷晴樂的房間一廊之隔的房門打開,常安道從裡走出。他最初的方向,是殷晴樂原本的房間,出門一晃眼,就看到抱成一團的兩人。
“你們怎麼在這兒,換房間了?”
宴不知看了他一眼,薄唇抿起,蒼白大手一動,落於殷晴樂的頭頂。把正準備抬頭答話的少女輕輕一摁,再度按進他的懷裡。
“確實有點生氣,但那是我多思多慮,與你無關。”宴不知垂首,在殷晴樂耳邊說,“多謝你,我現在很開心
,一點兒也不疼了。”
“被看到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要被看到了。”殷晴樂兀自掙紮,她就算臉皮再厚,也沒有當眾社死的自覺,羞紅一張臉,埋怨地瞪宴不知。
“看到又如何?”宴不知的語調中滿是溫和,他像是習慣了她的擁抱,掌握了主動權,反過來回敬殷晴樂,“我們是兄妹,為何不能親密?”
“現在這樣,這也不像……”殷晴樂小聲地嘟噥。
她還在掙紮,完全沒察覺到不對勁的常安道發話:“你們兄妹二人感情可真好。”他由衷讚歎,“果然是血濃於水。”
殷晴樂:“……”這就是直男主角嗎,愛了愛了。
她終於鬆開了宴不知,臉上的彩雲慢慢褪去。殷晴樂轉頭輕咳幾聲,實在是壓不下瘋狂上揚的嘴角。
沒有理智,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內心:啊啊啊啊啊啊抱到了!她抱到男神了!!先前在穹痕淵肢體接觸雖然不少,但那些要麼是迫於無奈,要麼是一時衝動。像這樣沒有任何形勢所逼,沒有任何事物所阻,憑借自己的心意抱上去,還是第一次。
好激動,好興奮,好想現在就從二樓跳下去。
殷晴樂完全沒在意宴不知身上冰得嚇人,她把臉埋進他懷裡,自己先燙成了大火爐。
她明白自己被人看著,有些不好意思,想和宴不知拉開距離。還沒退開幾步,又被宴不知拉著袖口,跌跌撞撞往前湊。
常安道神色古怪,眼睜睜看著這兩人間的縫隙一會兒變寬,一會兒又窄回去,心道這對兄妹真有意思。他耐心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二人消停。
常安道終於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他重重咳嗽兩聲:“你們堵在門口,到底在做什麼。”
殷晴樂正在興頭上,突然被男主角打斷,忍不住有些生氣,當下回頭,嬌滴滴,惡狠狠地說:“我正在和兄長說,我要去看仙劍泡澡。”
說完,拉著宴不知轉身就走。常安道好容易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地叫住她:“明日午時,玲瓏市開放,阿樂妹妹記著不要錯過。”
“好。”殷晴樂大腦不甚清醒,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她笑嘻嘻地轉身,脆脆地回應。
話音落下後,另一道清冷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阿妹身體孱弱,我也恢複大半。常道君若是不介意,可否允許我同行?”
常安道下意識想駁回。在他眼裡,殷知知確實是個天才,但也不過是個築基的天才,他和溫如月的修為都遠高與他,要論保護,最後誰保護誰還說不定。
可他看到男子平靜無波的瞳孔,忽然感到一種全然不符合他實力的威壓,縹緲不定,仿佛錯覺,卻壓得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他現在的氣勢就這麼足,待假以時日,必然能冠絕整個修真界。到那時,師尊就不會恩威並施,天天催他修行。
“殷道友,這……”
“可否?”
“可以,沒問題,你們一起。”常安道說,“玲瓏市雖處人界,但那兒仙、凡、妖混雜,極有可能混有邪物
,到時我和月姑娘在前方引路,你們切勿走丟。”
“好。”宴不知頷首,接受他的好意,他反拉過殷晴樂的手,低聲誘她,“他的話說完,我們該走了。”
他的聲音仿佛有種莫名的磁力,殷晴樂不自覺就被吸引了過去,她輕快地“嗯”了一聲,朝常安道揮揮手,跟隨宴不知的腳步,回到先前的房間。
“我還沒來得及打掃新房間。”她眼看宴不知合上門,突然想到什麼,嘴裡嘟噥。
宴不知纖長的手指輕觸門把,眉間泛起猶疑之色。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但在殷晴樂出聲的一刻,他突然無法抑製地,有了把房門鎖住的想法。她是個普通凡人,哪怕是最劣質的門鎖,一旦掛上,她也永遠無法打開。
那卑劣的想法甫一冒尖,就消失無蹤,宴不知的指尖輕輕一頓,心頭仿佛空了一塊。他抬起頭,愣了半晌,回道:“先不急,等回來後,我用術法和你一同清理。”
“對哦。”殷晴樂露出燦爛的微笑,“我都忘了,我現身處修真界,身邊都是修為高深的大佬,沒必要一點點地大掃除。”
“和光呢?”她探頭探腦,“知知哥哥,你該不會是在耍花招,用獵奇的理由把我騙來吧?”
“我怎會是那種人。”宴不知矢口否認,說著,拉開橫隔在二人麵前的屏風。在先前的房間待久了,殷晴樂習慣屋內陽光,甫一進屋,全然不覺得光芒燦燦的環境有什麼問題。
直到宴不知拉開屏風,殷晴樂才恍然大悟,這間房間的窗戶一直是關著的,屋內熾烈盛放的光芒,源於那柄在半空中翱翔的仙劍。
對,翱翔。
和光的周圍包圍著圈水泡,連劍帶水花飄在空中,劍尖“刷刷刷”地擺動,忽高忽低,仿佛在玩樂的小貓崽。它身旁的水花晶瑩剔透,仿佛有生命那般,緊貼在它劍身,粼粼流光從上至下,一遍遍地洗刷,襯得它整把劍流光溢彩,美得驚心動魄。
底下用來泡靈浴的木盆裡,放有一把靈草,正源源不斷地滋潤上空水露,和光看到殷晴樂,在水中打了個滾,權當迎接。
“哇——”殷晴樂張大了嘴,由衷地發出驚歎,“這也太神奇了,居然不是騙人的。”
宴不知長眉微蹙:“我不會騙你。”
殷晴樂起了興致,對和光說:“好孩子,你會後空翻嗎?”
和光:“?”它愉快的動作頓了片刻,劍身往後一仰,給殷晴樂當場表演一個後空翻。
殷晴樂笑彎了腰,她想伸手摸摸和光,忽地神色一遍,麵帶笑容偷偷湊近宴不知:“和光現在,不會是一/絲/不/掛的狀態吧?”
宴不知正色答:“劍靈與劍合為一體,與我等不同,它們沒有肉身的概念,也自然不會是你想的那樣。”
“那就好。”殷晴樂越看越覺得有意思,趁宴不知一個不注意,朝和光勾勾手指,“好孩子,讓我摸摸,彆被你主人發現。”
她還沒摸過淬體時的仙劍,和光看上去那麼漂亮,摸起來也一定手感更好。
和光下意識往旁邊閃,而後猶豫片刻,把自己送到殷晴樂身旁。
殷晴樂偷偷竊笑,偷摸著伸出罪惡之手,覆上劍身,上下其手。
“你真的好漂亮啊,也好舒服,和你的主人一樣,和光最棒了!”她熟練地說著甜言蜜語,把劍靈哄得很開心。
果然很好摸,冰涼光滑,纖薄堅硬,殷晴樂把手放在和光上,主打一個輕揉慢撚抹複挑,仔仔細細,從頭摸到腳。
屋內猛地出現響動,宴不知扶住屏風,回轉過頭:“等等,你在做,什麼?”
殷晴樂不明所以,撚起手指,又彈了彈和光,甚至有閒心往上吹了口氣。
“住手!”宴不知喊她,已經來不及了。
殷晴樂回過頭,看見宴不知臉色猛地變化,他捂住胸口,蒼白的麵靨滿是病態紅暈。
宴不知急急上前,想抓過殷晴樂的手。
“彆再摸了。”他臉上的表情出現層層龜裂,浮出難言的窘迫,“本命劍淬體的時候……修士和劍,是有共感的。”
最後出口的話,夾雜曖昧的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