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好好做攻略的。”殷晴樂小臉泛起桃色,開始往外亂蹦現代詞語,“做一個認真負責的導遊。”
掰著手指,開始算自己當初都做了哪些承諾。
行船的速度加快,絲絲縷縷的微風透過結界,落在耳畔。殷晴樂踮腳撐著船舷,許久後,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
“回去吧。”殷晴樂捋過耳畔碎發,“喬姑娘送完了,我沒有彆的事。你一直待在外麵,小心受涼。”
她偏頭看宴不知,眼裡滿是擔憂。
宴不知失笑:“修士是不會一吹就倒的,況且我現在的狀態,與周遭的環境無關。”
他彎起唇角,“你在我身邊就好。”
“不行不行。”殷晴樂已經徹底把他當成病患,“凡是也講究個萬一,雖然我體質特殊,可萬一那家夥產生抗藥性了怎麼辦?不是還得靠你自己硬撐。”
她推他:“你現在要像關心我一樣關心自己。把自己當個弱不禁風、修為儘失的病人,明白了嗎?快回去。”
修為儘失、弱不禁風。
都是宴不知曾避之不及的詞語。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在不斷衰弱,總有一天會變成殷晴樂口中的那副模樣。
他以為自己會像先前一樣,多多少少會感到抗拒和恐慌,露出明顯的抵觸神色。低頭看到少女眼底笑意時,那些情緒還未冒尖,就倏地消散。
體內曾被稱之為“寒毒”的東西依然存在,持續不斷地吸取他的生機和體溫,宴不知卻未曾感到害怕。取而代之的,是心頭不斷湧出的暖流。
他該更珍惜這段時光。
後腰被溫暖的掌心抵著,無緣無故,竟有了落淚的衝動。
一個無依無靠,手無寸鐵的小姑娘,沒頭沒腦地闖進殘酷的修真世界。本應該是最先萎靡不振,喪失信心的人,偏生努力到了最後。
還未經允許跑到他心裡,用力打下木樁,撐起那座破敗不堪的危樓。不僅如此,甚至還在琢磨搞一個精裝修。
身後傳來“砰”的一聲響,殷晴樂把他從穿透推搡回艙內。她合上房間門,跑著去打開側窗,透點新鮮空氣。
兩人一路上又親又抱,壓根沒避諱任何人。
溫如月站在附近,默然無語地圍觀全過程。
對此言辭頗多。
溫如月還惦記殷晴樂體質特殊,無法修行的事,不喜歡二人的感情過濃。但依現在的狀況,這一凡一修,誰先死還說不定。心頭思量,忍不住歎了口氣,走到外麵繞了一圈,恢複精神後,重新回到艙內。
目光落在花盆中的藍色小花上時,瞳孔倏然收縮,束成如針細線。
“仙尊,你做了什麼?”她急切上前,看向悠然盤膝而坐的青崖。
盆中原本招搖張揚的小藍花,正耷拉著腦袋,死的不能再死。
“我們試了那麼久,用了那麼多辦法,都沒有殺死它。”溫如月祭出靈力,撚過花瓣上的一顆血珠,仔細研
究。
“你先前的方向是對的。”青崖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你的符法,結合阿樂姑娘的血,確實能除掉神明。”
“但我們一直就是這麼做的。”溫如月蹙眉,“從來就沒有成功過。”
她端起花盆,取過刻下的符法,反複研究。
“又一點區彆。”青崖豎起一根手指,示意溫如月,“剛剛阿樂姑娘出來了。”
“你看出她是化厄之體,此事確實無錯。但還有一種可能,她並不隻是化厄之體,本人比這些無用的血水,要特殊得多。”
“原、原來如此。”溫如月驚呼,她握緊拳頭,超用力一揮,“甚好,總算找到針對那隻臭蟲的方法。”
青崖挑眉:“隻是哪怕完成符法,前置條件也比較麻煩。不僅要讓以神識進入紫府深處的靈台,還需提前拔光靈根,宴道友當真願意?”
溫如月神色微滯:“仙尊,您有所不知……”
兩人耗費心力,圍著死掉的藍花商討,駕駛飛船的事,被扔給了一無所知的常安道。小夥子對其餘人的事完全沒有察覺,每日都在傻樂嗬,隔三差五還來找溫如月和青崖,分享趣事。
從澤玉城到無相宗,總共兩天。
殷晴樂在這段時間裡,完全信守承諾,對宴不知非常得負責。她像張狗皮膏藥,膠在宴不知身上,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的程度。
她體質特殊,卻也不是什麼萬能的良藥。隻能降低宴不知的痛苦,無法完全抹消。
好在宴不知不再刻意地避開她,“寒毒”反複時,他會和殷晴樂說。枕在少女的膝上,聽她把某個不知姓名的外來物罵個狗血淋頭。
像是溺水者終於得到救援,心裡有了依托。無論殷晴樂問什麼,他都不再隱瞞不答,而是據實已告。
那是他彷徨三百餘年後,得到的小小的幸福。
而殷晴樂一點都不快樂。
她在第一天的晚上,就爆發出一陣哀嚎。
拿著辟穀丹的盒子,朝常安道哭:“有沒有彆的味道?這個丹藥實在是太難吃了,又酸又苦又澀,還不好嚼。”
“沒有。”常安道回答,他安慰她,“阿樂妹妹你忍忍,等到了無相宗,讓食堂的凡人嬸子給你做點好的。”
殷晴樂哪能想到,一行青崖師徒三人,沒有一個會做飯。
……她也不會。
喬蕊有考慮到殷晴樂的身份,離開時,特地在廚房留了些食材。但誰能告訴她,這些未經處理過的肉啊、菜啊的,到底該怎麼處理?
“明明在甜水村,每頓都很好吃。”殷晴樂回到房間,撲進宴不知懷裡,光打雷不下雨,“誰知道那都是客棧廚師手藝好。早知道,就在送喬老的時候,把廚師也一起捎上。”
邊哇哇大哭,邊老老實實地啃完了丹藥。
宴不知揉著她的腦袋,露出深沉思索的表情。
第二天正午,殷晴樂在認真練習書寫繁體字,忍不住趴在桌上打了個盹。一覺醒來,驚
覺宴不知不知何時不見蹤影。
嚇得她當場把書扔了,火急火燎地衝出去找人,剛打開房門,和拎著食盒回來的男子撞了個正著。
“你去哪兒了?”殷晴樂先發製人。
宴不知移開目光:“煮麵。”
他打開木蓋,一股香氣從內溢出,是碗很家常的陽春麵。
殷晴樂:“啊?”
“你什麼時候會的?”她左思右想,都不覺得宴不知有機會學習廚藝。
“在客棧的時候,我看過他們的手法。”宴不知平靜地說,“記下來的不多,沒敢動太多的食材。”
殷晴樂震撼:這位天才劍修,請不要把過目不忘的能力用在居家生活上。
宴不知以為她不敢嘗試,做出保證:“放心,我不是那種會把鹽糖調料搞混的人。”
他表情嚴肅又鄭重,仿佛剛從九死一生的秘境中鏖戰而出。
殷晴樂抬頭想誇宴不知,看到他的表情,終究沒忍住:“我怎麼覺得你很不開心?”
宴不知沉默片刻,房間裡的暖光光線照出他漂亮玉白的側臉。
然後歎氣:“稍顯、適量,這些詞當真飄忽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殷晴樂險些笑出聲,她怕時間太久,麵條坨在一起,趕緊取出扒拉兩下,夾起一筷子。
沒往嘴裡送,扭頭看宴不知:“你先來試試味。”
左手托在下方,強行把第一口塞進宴不知嘴裡。
宴不知認真品鑒:“和客棧吃過的區彆不大……”
說到一半,意識到殷晴樂隻是想喂他吃,把話頭止住。
殷晴樂把頭埋進碗裡,開始瘋狂“吸溜”,邊吃邊問候發明辟穀丹的修士。
吃到最後一口,小姑娘抬頭問宴不知:“你還要吃嗎?”
得到回應後,捧起麵完,呼嚕呼嚕把熱氣騰騰的麵湯喝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