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都不像杏花,好醜……”
我小聲嘟囔了下,抱住懷裡的杏花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我就從女傭姐姐們的交談中,聽說了直哉少爺眼睛受傷的消息,家主連夜去請了咒術界目前唯一一位會反轉術式的咒術師,來替直哉少爺治療。現在眼睛已經保住了,正在修養。
當時年歲並不大的我,滿腦子都是今天中午會吃什麼,思考問題單純到完全沒將昨晚遇到的人與直哉少爺進行聯係。
不久後。
直哉少爺院子裡的女傭長就帶人來,說要選我當直哉少爺的女傭。喜江阿姨一下愣在了原地,跟丟了魂般:“你……你說什麼?”
女傭長又重複了遍:“快點讓這小丫頭收拾東西,午前就要搬過去。否則直哉少爺怪罪起來,你我都逃不脫。”
撂下這句話,女傭長就離開了。
徒留下大腦一片空白的喜江阿姨呆立原地。
女傭姐姐們紛紛圍上去,拖住喜江阿姨,掐人中的掐人中,捏虎口的捏虎口,好半晌,喜江阿姨才回魂,她無視掉女傭姐姐們七七八八的聲音,視線穿過她們,定定落在我身上。
我不解地歪歪頭。
用過早飯,收拾好我數量極少的幾件東西,喜江阿姨送我去了直哉少爺的院子。
一路上,她都沒說話。
我也沒說話。
等快要到了,她才控製不住發出嗚咽,哭聲越來越大,她乾脆蹲坐下去,雙手掩麵大哭特哭起來。
“真的是……都怪我,早知道直哉少爺是來選女傭的,我就應該把你藏起來,反正少一個孩子而已,也不會有人怪罪……都怪我。”
我也擔心的哭出來。
因為我聽女傭姐姐們說,去了主人家的院子裡做工,就不能再經常看見杏花和喜江阿姨了。
所以,等我被喜江阿姨轉交給早上才見過的那個女傭長時,我的眼睛鼻子都紅彤彤的。
喜江阿姨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女傭長使喚傭人將院落的大門關上,領著我走在廊間,朝直哉少爺的臥房去。
我謹記喜江阿姨在路上教導我的話,走路時,雙手交疊在腹部,步子也邁得極小,很規矩。
很快就到了。
女傭長跪坐在地上,我跟隨她的動作也跪坐下來。
女傭長動作徐緩地敲了兩下門,輕聲:“直哉少爺,我把她帶來了。”
“讓她進來。”
——裡麵傳來聲音。
女傭長眉眼低垂,將門拉開,朝我遞了個眼神。
“哦……”
我保持著跪坐姿勢,往前爬。剛爬進門內,身後的推門就被關上了,我登時一個激靈抖了一下,沒敢抬頭。
空氣很安靜。
寂靜的房間,隻能聽見墨筆落在紙張上的細小唰唰聲。
直到我膝蓋都麻了,前方才傳來聲音:
“你把頭抬起來。”
“是……”
我聽話地抬起頭,看向前方的桌案。
穿著華貴和服的小少爺正端坐在桌案後,他抖著剛寫好的白紙,紙張上的字是紅色的,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紅得近乎不正常。
紙張被他卷成卷,露出他的臉。
是一張很清秀俊俏的臉,即使跟我差不多大的年紀,卻已經蛻去了嬰兒肥,下巴微尖。隻是左眼蒙著繃帶,破壞了些美感。——哦對記起來了,之前好像有聽女傭姐姐們說過,直哉少爺的眼睛受傷了。
我愣愣怔怔地,視線緩慢飄向他另一隻眼睛上。
“……”
我頓時呆滯住。
直哉少爺沒被繃帶纏住的那隻眼一直盯著我,流露出惡意滿滿的笑,像陰冷的蛇。他揚起嘴角,齜著牙:
“你要不要猜猜看,我練字用的墨,是什麼墨?”
我順著他的話,動作頓挫地看向筆架旁的透明盒子,裡麵裝著殷紅粘稠的液體。
我猜不出來。
但很快他就告訴了我答案。
他將杏花丟到了我懷裡。軟綿綿的身體仿佛甜絲絲的棉花,一摸就化,我曾喜歡的像太陽般耀眼的金燦燦雙瞳也變得黯淡、渙散,了無生氣。
那時的我還沒有死亡概念。
隻知道,那天直哉少爺莫名其妙笑得很大聲,杏花也自那以後再沒偷吃過我的餅乾,也不再像之前那樣一不留神就溜出我的懷抱,躲到暗處。它一直安靜待在我懷裡,不掙紮,不叫,任由我抱它,直至腐爛發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