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叼著他的手指。
他繃緊的身體幾乎密不可分地緊貼住我,但沒抱我,那隻沒被我叼住的手,則是被他自己咬在嘴裡。
他比我高一個頭,卻死命地將腦袋往我頸窩埋。
生怕我看到一丁點他的表情。
我習慣了他這幅怕見光的姿態,輕輕咬一下他的手指。
“唔哈……”
他鬆開了咬自己手背的牙齒,一口咬上了我的脖子,至於那隻解脫的手則緊緊抓住我的袖子,用力之大幾乎要抓出幾個窟窿來。
我的脖子很痛,但直哉少爺卻比我先掉眼淚,雖然隻有一滴,他用咬牙切齒的、發著抖的聲音說:“滾、滾開,混蛋……”
他又說了這種話。
但有了昨晚的經曆,我明白這時候該怎麼做。
我更用力咬了下他的手指,不出意料的,他抖得更厲害了,呼吸亂得一塌糊塗到幾乎要窒息,一點也沒有平日裡盛氣淩人的模樣。
他用力扯扯我的袖子。
我明白他的意思,從懷裡掏出一張粉色的手帕。
他毫不客氣地一把搶過去。
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不一會,他弓著腰、將腦袋埋進我的頸窩,脫力到徹底癱軟成一團,短時間內隻能靠在我懷裡。
*
直哉少爺走後。
我就抱著食盒去了一樓空教室。
因為他當時說的是:在這裡等著。——我不確定他指的是在學校等著還是在教學樓等著,所以保險起見,姑且認為是讓我在教學樓等著。
來到空教室,我沒有坐在那些座椅上。
即使沒人上課。
但潛意識裡,我依舊覺得那些位置,不是我這種人配坐的。
我坐在講台的台階上,打開原本該是直哉少爺享用的食盒,琳琅滿目的菜品映入我眼簾,它們精致到我舍不得吃,扛不住肚子餓吃了之後,也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所以小口小口地吃,緩慢地咀嚼。
我吃得眼睛半眯起,很享受。
最近一段時間,我每天都能吃上飯,還能一次性吃上很多,不再是之前那種半飽不飽的狀態。
我興許的確很容易滿足吧。
這樣的日子,我竟然覺得已經是上品的生活了。
我如此一會兒吃一口,一口咀嚼老半天地吃了兩三個小時,還剩下四分之三的菜。
放久了會壞的。
寢室裡雖然有冰箱,但直哉少爺不允許剩菜剩飯之類的食物放進去。
所以雖然我已經很飽了,但還是在往嘴裡塞。
直哉少爺性情不定,他也許現在對那種事情很享受,說不準哪天就沒興趣了。屆時,我就又得繼續挨餓了,還不如趁現在多吃點,就算撐壞了也沒關係,總比餓著肚子的感受要舒服。
直到教室門被一腳踢開。
我還沒看清楚來的人是誰,頭發就被揪住了。
“好啊被我抓住了吧,你這個死丫頭居然敢偷吃直哉堂弟的東西。膽子還真是大得出奇。”拓人少爺一副總算逮住機會的表情,“等他回來,我就把你交給他!”
頭發被扯得很痛,我眼淚止不住往外掉,但我更心疼的是被拓人少爺一腳踹翻的食盒。
“不是的……這些是、是直哉少爺給我的。”直到頭發被更用力地扯了下,我才磕磕絆絆解釋,很痛很痛,我的眼淚不停地掉,說話的聲音也帶著濃濃的哭腔。
“他給你的?你是在搞笑嗎?”他像是聽到了笑話,“誰不知道他最討厭的女傭就是你,之所以不殺你,隻是為了多折磨你。”
我明白了。
結合上次偷聽到的拓人少爺和彆人的電話談話,應該是二老爺讓拓人少爺在學校多討好些直哉少爺。
但由於幼年二老爺夫人和家主大人的事情,直哉少爺始終看不慣拓人少爺。
所以拓人少爺一直在因為這件事很焦急。
“直哉,你來了啊。”我的頭發又被扯了下,被拖著往前走了幾步,最後被一把摔到地上。我疼得整個頭皮都在發麻,頭頂傳來拓人少爺邀功的亢奮聲音,“我剛才想起來掉了東西,就想回來取,沒想到居然看見你這個女傭偷吃你的東西。真是,膽大包天。”
“哦,是這樣嗎?”
教室門口,傳來直哉少爺滿不在乎的聲音。
“是啊。”拓人少爺還在喋喋不休,“你啊就是平時太好說話了點,才會縱容出這麼一個無法無天的下人出來。”
我艱難從地上爬起來,捂住頭發縮到小角落裡。
即使食盒裡的食物的確是直哉少爺給我的,但按照直哉少爺厭惡我的程度,我不確定拓人少爺把教訓我的機會遞到他手上,他會不會接下來,然後真的假裝不知道食盒的事情,把我敲定為小偷,然後對我進行懲罰。
拓人少爺也是打著這個目的,不管是不是直哉少爺給我的,隻要他遞梯子成功了,那就能在直哉少爺這邊討一些好臉色。
畢竟剛開始時,直哉少爺那兩名同級生便是以此方法逗樂了直哉少爺很多次。
我蜷縮著,瑟瑟發抖。
沒敢抬頭觀察情況,卻聽見了腳步聲,直哉少爺像是從教室外走了進來。拓人少爺立馬迎了上去,可不等他說些什麼,就被直哉少爺打了一耳光。
這一耳光很用力。
直接將他打掉四五顆牙,整個人都扇飛出去,撞壞了不少桌椅,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拓人少爺好半晌才從嘴裡吐出一句問話:“為……為什麼。”
直哉少爺甩甩手,嫌棄地連一個眼神都沒賞給他,轉而看向捂著頭發蹲在角落裡滿臉錯愕的我,鄙夷不已:“你還要躲在那裡丟人現眼多久?”
我這才反應過來,一骨碌爬起來。
但腳步沒站穩,踉蹌著往前摔去,下意識抓住了直哉少爺的胳膊,才穩住身形。可隨即發覺自己抓住的是誰後,我一僵,趕忙鬆開手,一邊道歉一邊往後躲。
他有些鄙夷,卻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
他始終未看拓人少爺一眼,高視闊步地朝教學樓外走。
我趕忙跟上去,但不怎麼跟得上,他走路時看起來不緊不慢,甚至還有點兒悠哉,實際上速度很快,步子也比我邁得大多了。
我好不容易攆上。
便見他臉上一如往常地對我的不屑和嘲弄,“你這種女人,是誰都可以隨便踩一腳的嗎?想想也是,就算有人想憐惜美色,但你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要腦子沒腦子的,一丁點值得被人看上的資本都沒有。”
我沒敢搭話。
他趾高氣昂地又說了些對我外貌、性格侮辱的話,我隻當沒聽見。
陰了一早上的天,終於開始出太陽了。
我回頭看了眼教室內。
拓人少爺依舊爬不起來,正趴在那裡,隻能上抬起眼,他正死死瞪著直哉少爺,在覺察到我的視線後,他瞪著的對象,就轉變為了我。
“看什麼呢?”手腕傳來拉扯感。
“那些吃的……摔地上了,都浪費掉了。”我趕忙收回看向教室的視線,小心翼翼抬頭看向直哉少爺,露出一個膽怯、卻又稍稍有些真心的笑,“以及,謝謝直哉少爺……”
他微愣,盯我。
我被他這麼盯著有點兒害怕,所以快速埋下頭去。注意到了他抓我手腕的那隻手。
是左手。
直哉少爺的手雖然指腹有些薄繭,但依舊好看到近乎完美,五指修長,隨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腕,有點點青筋在白皙的皮膚下若隱若現,唯一破壞美感的,就是他手背上的牙印,很深,見了血但結痂了。是中午在儲物間時,直哉少爺自己咬出來的。
許久,頭頂傳來他的一聲嘲笑,“你彆是搞錯了什麼吧?我隻是看見禪院拓人那個沒出息的東西就手癢而已。”
但他沒鬆開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