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知道的是,這起案件背後盤根錯節,光靠一兩個警察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作出什麼改變。
所有試圖改變這一切的人,在做出努力之後反而會被裹挾著陷進去,要麼同流合汙,要麼失敗離場。那個兩個死掉的警察和記者,就是最好的例證。
而且這是多麼好的一次機會,一次能夠讓公眾對警視廳徹底失望的機會,一次掀起軒然大波的機會,同時也是一次完美黑化角色的機會。他要布置好一切,為鬆田陣平打造出最好的舞台,他要讓全東京市民成為觀眾,一起欣賞這盛大的演出。
【係統。】
【我要定點投放一張卡牌。】
·
深夜。
黑發青年站在路燈下,抬頭望著麵前的那棟一戶建。老式的木質建築被夜色完全籠罩,巨大的陰影仿佛蟄伏在黑暗中的怪獸,隨時都會撲上前來。
從久川悠的住處離開之後,鬆田陣平遲遲無法恢複平靜。那兩個死者的臉在他腦海中交替循環,莫名的歉疚感讓他坐立難安。
為了找點事情做,他連夜趕到了之前調查到的、刑警早春帶人的家門口。
資料上顯示,兩個死者都是四十多歲。在電影院裡被迫自殺的早春帶人是一個單親爸爸,有一個剛上大學的女兒。在毛利偵探事務所門前被撞死的藤井鍵,有妻有子,兒子今年十七歲,正在讀高中。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膽量去麵對藤井鍵的妻與子,殘忍地解開車禍的遮羞布,說出藏在“意外事故”背後的真相。最後隻能選擇來早春帶人的家門口看一眼,但其實也隻是看一眼而已,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知道躲在幕後的那個人現在是不是還關注著這個地方,也不知道早春帶人究竟是為什麼走向死亡。那通電話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一個女兒剛剛考上大學的單親爸爸,選擇終結自己的生命。
三層高的小樓最上層的房間裡,亮著暗黃色的燈光。
拉著窗簾的玻璃窗上透出一個影子,應該是早春帶人的女兒正在伏案學習。
也許得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他才能告訴那個女孩子,她的父親並不是懦弱的選擇自殺。
·
次日。
三月的校園裡飄滿櫻花,濃烈的陽光使眼前的一切像是過曝的相片,色彩誇張到有些失實。
【宿主,現在是八點五十七分十九秒,開學典禮在九點鐘開始,您馬上就要遲到了……】
係統有些無奈。
【如果您早上不選擇按掉鬨鐘、多睡半小時的話,現在您應該好好地站在禮堂裡和未來的同學們交談。】
久川悠套著一身頗為正式的白襯衣,斜挎著背包,不緊不慢地朝著禮堂的方向走去。
【這麼著急做什麼?反正下一集動漫開場的時間是九點鐘,還有兩分鐘呢。】
昨天晚上,係統就提前告知他下一集動漫會在上午九點開場,地點就是東大的禮堂。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們可以提前預知下一集開始的地點,卻沒辦法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啊?】
【……額,這個。】係統頓了一下,慌亂地解釋道:【因為我們可以捕捉到與主角相關的、矛盾衝突最激烈的時間和地點,將發生的事情用動漫的形式畫出來,但沒辦法提前預知……隻剩下最後一分鐘了,宿主您走快一點啊!】
拙劣的、轉移話題的手段。
但也無所謂。
·
時近九點,典禮馬上就要開始。
久川悠剛一邁進禮堂之後,身後黑色的安全門就被人從外麵重重關上。關門的人動作很大,聽上去有些迫不及待,久川悠回過頭,透過門縫間狹窄的縫隙和對方對視一眼。
他往下邁了幾個台階,目光很自然地越過身側、混進來觀禮的兩個熟悉的女高中生,落在禮堂正前方寬大的木質舞台上。無數新生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舞台上。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新生代表講話!”
伴隨著主持人聲嘶力竭地介紹,和觀眾席上稀稀拉拉的掌聲,一個身材瘦小的女生磕磕絆絆地走上台。
她留著一頭黑色短發,鼻梁上架著老舊的框架眼鏡,穿著不太合乎適宜的運動服,在上台時甚至因為過度緊張而不慎踉蹌了一下,栽在舞台正中間的話筒架前。
觀眾席上傳來一陣壓抑的噓聲。
“這就是這一屆的第一嗎?這也太……”
“看上去就是那種隻會讀書的呆子啊,聽說所有科目都逼近滿分,總成績第一。”
“就不能多花點時間打扮一下嗎?她的頭發看上去好多天沒有洗過了……”
“救命啊,為什麼新生代表要穿著運動服上台?我以為她至少會換一件還算看得過去的裙子呢……”
久川悠甚至聽到有人喝倒彩的聲音。他就近坐到了身邊空著的座位裡,支著下巴饒有興味地望著台上的情況。
那個身材瘦小的女孩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黑色邊框的圓眼鏡被摔碎了一角,鏡片起了絲絲縷縷的裂紋。
她湊近話筒,似乎是想要自我介紹。但話筒架之前設置的高度是為了其他領導和主持人服務的,顯然沒有考慮到這位身材矮小的新生代表。她踮著腳昂起頭,勉強將話筒對準嘴巴的位置,看上去搖搖欲墜。
人群裡中的談笑聲愈發肆無忌憚。
新生代表乾脆利落地把話筒從架子上扯下來,拿到嘴巴跟前。“我的名字叫早川星野,是這一屆的新生代表,很榮幸得到這個上台講話的機會。”
人群靜了一瞬,隨後爆發出更加激烈的討論聲。就連站在台下的主持人也有些看不下去,想要上台救場。
“呲——”
音響忽然傳來刺耳的異響,人群被迫安靜了下來。
久川悠有些迫不及待地握緊扶手,嘴角不自覺掛上期待的笑容。
“按照正常的流程,我應該要分享一下自己的學習經驗,再談一談對於未來大學生活的構想,感謝一下、一直支持著我的家人……”
站在台上的早川星野握緊話筒,因為用力過猛,手背上青筋畢露。她的嗓音裡,帶著一絲努力壓抑之後、還是克製不住的激動。
“但我完全不想這麼做。”
她的眼睛裡迸射出怒火。她完全知道這麼做有可能麵臨什麼樣的後果,但她彆無退路。
“我隻想向你們所有人,說明一件事情。”
年輕的女孩子顫抖著將左手伸進衣服口袋裡,緩緩掏出一個亮著紅色信號燈的老式手機。
“從現在開始,通通不許動。”
“這個禮堂的四周、這個學校的各個地方,被我安置了上百個炸彈。”
“你們全都被我綁架了。”
她將手機舉過頭頂,大拇指虛落在撥號鍵上方,宛若死神即將落下的鐮刀。
“你們可以報警、可以聯絡媒體、可以找你們的父母求救、可以用任何手段把消息傳出去。但如果,有任何人輕舉妄動,如果有任何人試圖闖入這個禮堂,我就立刻引爆所有炸彈。”
“現在,請幫我轉告東京警視廳。”
“我要,炸掉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