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臉皮夠厚,心臟夠結實,就必然能夠混過對方陰氣森森的恐嚇。
他早已經想象到對方的回複,並且提前準備好一副驚訝至極的神情。
原本早就已經草擬好、且練習了兩遍的台詞,此時就等候在嗓子眼,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電話對麵忽然輕飄飄傳來一句,“乾的不錯,波本。”
仿佛一盆冷水,澆在他日漸囂張的演技上。
某一瞬間,安室透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點問題。
他下意識呢喃出聲:“……什麼?”
誰知道,電話對麵的琴酒真的給他重複了一遍,說寶石已經收到了,誇他真的乾的不錯。
寶石已經收到了?
寶石不是被怪盜基德帶走了嗎??
他從哪裡收到的???
安室透捏著電話,整個人徹底懵了。
但是他話都已經說出去了,這下總不能再改口去問對方寶石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可是他明明已經把寶石交給怪盜基德了,組織怎麼可能拿到寶石呢?
這是什麼大玩笑,他在做夢嗎?
還是他最近太忙了一點,精神狀態已經不太清醒了?
“貝爾摩德說,是你把寶石給她的。”
……?
如果問號能夠具象化的話,安室透的腦袋此時應該已經塞不下問號了。
他、把寶石、給貝爾摩德?
他怎麼把寶石給貝爾摩德?
他給的明明就是——
安室透愣了一下。
原本徹底斷開的邏輯鏈條,此時嘗試著開始鏈接起來。
當時,他判斷站在門口的那個人是真正的基德,所以把寶石交給對方。對方欣然接受,並且最後憑空消失。而現在,貝爾摩德拿到了寶石……
所以他搞錯了?
站在門口的那個,才是貝爾摩德?端著槍揚言要掃射所有人那個,才是真基德?
他陰差陽錯之下,把寶石給了貝爾摩德?!
金發青年捏著手機,站在春日晚間悶熱的空氣裡,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陷入迷茫。
這天大的烏龍,讓安室透一時之間無法思考,更彆說顧上回複電話另一頭琴酒的問話了。
當時兩個怪盜基德,確實都很像是組織裡的人,他又怎麼會想到自己竟然認錯了人。
陰差陽錯之下,寶石竟然還是回到了組織手裡。
“……還有事嗎?”
電話另一頭,琴酒的聲音裡已經隱隱帶著一絲不耐煩的情緒。
安室透一邊艱難地理解著這麼大的信息量,一邊喉頭湧動,試圖尋找到合適的話題。
他幾乎是憑借著刻入骨髓的本能式演技,誇張的反問道:
“既然任務都已經完成了,之前你提到過的、帶我去見BOSS的事情……”
“……”
電話另一頭頓了一下,安室透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他仔細回顧著自己剛剛問出來的話。
去見BOSS的事情,雖然聽上去功利性很強,但是組織裡的成員,有哪個不想往上走?
他急於去見BOSS,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對方為什麼不回應呢?
是有哪裡不對嗎?
安室透的心臟七上八下,他緊緊捏著手機等待著電話另一端的回複。
許久之後,一段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傳過來——
“我會安排的。”
!
真的可以?
安室透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嘟、嘟、嘟”
電話被人搶先掛斷了。
·
山崖上,銀發青年煩躁地把手機塞進口袋裡,順著山路往下走。
拐角處的火焰熊熊燃燒,幾乎要吞並掉整片天空。
刺鼻的煙塵,將整個半山腰完全籠罩。
波本在電話裡提出的事情,是他好久之前放出來的誘餌。
對方驟然之間提起,琴酒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他原本隻是想要用這個誘餌,去刺激這群臥底好好辦事。
為了避免真的有人達到要求,他被迫兌現承諾,琴酒打從一開始,就把初始條件設置的極其嚴苛。
但是他沒想到,波本竟然真的可以達成他設置的初始條件。
事情開始變得有些麻煩了。
銀發青年微微抬眼,墨綠色的眼眸朝著山下壓下去,瞥見了一輛熟悉的黑色車子,正在不斷朝他靠近。
伏特加快要到了。
·
米花町的某一個街道口。
黑發警官將車停在了一棟房子的門口,隔壁的毛利偵探事務所幾個大字格外顯眼。路燈昏黃的光線,照在車內的兩個青年臉上。
【百分之百的反轉指數,意味著這張卡牌已經完全解鎖,對嗎?】
久川悠的視線,落到彈幕上層出不窮的發言上。他忽然轉頭向係統提出了這個問題。
【是、是的。從現在開始,遊戲係統對於角色[黑方-安室透]的卡牌,將不做任何限製。您可以隨意選擇將之投放亦或是召回。】
換言之,這張卡牌將完全脫離限製,可以自由選擇,是待在這個世界,還是回到他們原來的世界。
最大的主動權,終於回到了他們自己手上。
燈影下方,棕發青年的嘴角慢慢勾起。
但他還是平靜地、用一種探討學問一般的語氣,向係統詢問道:
【在你的理解當中,什麼叫做完全解鎖?什麼樣的情況下,可以達成完全解鎖?】
【?】
係統明顯卡頓了一下,像是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隨後,係統空間裡傳來嘩啦啦的翻書聲。
它一邊支支吾吾拖延著時間,一邊在書中尋找答案。
【額,最開始這些卡牌會被封鎖,是因為卡牌世界和這個全員紅方的世界差距太大。但是現在可以理解為,大家都認可了黑方的存在,所以黑方可以存在。大家在某一瞬間,已經基本相信安室透就是黑方,所以黑透可以出現。】
係統的話顛三倒四、模糊不清。
但久川悠已經基本摸清楚對方的情況——
它根本就沒有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家夥,還是把這當成一個抽卡遊戲。
他側著頭,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黑發警官。後者同樣沉默著望向他,那雙墨色的眼睛隱隱露出淺紫色的光。
現在想來,黑透發覺不太對勁的時候,恰好就是[黑方-安室透]卡牌完全解鎖的時間。
但是對方應該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久川悠關掉了係統界麵,告知對方這個信息。
“就在剛剛,你的進度完全解鎖了。”
那種莫名其妙的感受,應該是係統卡牌完全解鎖之後的效果。
“百分之百?”
黑發警官微微挑眉,神色間帶著一絲錯愕。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按照我之前的推測,我至少還需要經曆一個案子,才能完全解鎖,怎麼——”
“不用你做。”
久川悠的聲音裡,不可避免地帶著一絲發悶的笑意。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每一次想起紅透和紅琴都乾了些什麼,他還是會覺得很好笑。
他願稱這個世界的紅透為——反向衝刺王者、新世紀卷王、異世界打工之神。
“這個世界的‘你’,已經幫你做了。”
“哈?”
黑透怔愣著,大腦一時間沒有轉過彎。
這個世界的自己?
那個家夥到底做了些什麼,為什麼反轉指數飆升地比自己都快?他努力了那麼久,都沒能解決最後的一點點小尾巴,結果那個家夥一通反向衝刺,直接登頂了?
說起來,如果能從對方的經曆中吸取總結經驗教訓,是不是能夠帶著其他人一起出來?
“他做了什麼?”
“一些很奇幻的操作。他一本正經地告訴琴酒他成功完成了任務,並且要求琴酒給他獎勵,帶著他去看組織的BOSS。”
“……?”
久川悠解開安全帶,側著頭朝窗外開了一眼。那棟屬於他的小房子,此時還暗著燈。
說明某位和他一起住的公安先生,還不知道在哪裡迷茫。
他轉過頭看向駕駛座上的黑透。
“完全解鎖之後,你應該可以自由選擇是待在這個世界,還是回到我們之前的地方。接下來的行動,會便利很多。”
“說起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隻是有點不習慣。就好像,原本手臂和腳腕上都帶著很重的負重,我已經習慣了那個重量。但是現在負重被人拿掉了,突然之間變得輕飄飄的,各種意義上。”
說的再簡單一點,就是線斷了。
原本捆著他的四肢,縛住他行動的線,全部都斷掉了。
“這不是很好嗎?”
久川悠笑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彎成兩個半月形。
“這說明,我們最開始的計策起作用了。”
“隻需要再過一段時間……”
黑發警察望向久川悠,目光卻更加深遠地投向久川悠身後,投向那張毛利偵探事務所的牌子。
“再等等……”
“也許,不用很長時間。”
久川悠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在這之前,我們也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快就完全解鎖。”
“在你之前,所有人都像是蝸牛一樣,日夜不休地攀爬那口井,白天爬三米,晚上掉兩米。每次隻能解鎖一點點,很快又會再次降回去。我們都以為還需要很長很長時間,遙遙無期的那種。”
“但現在,你不是已經出來了嗎?”
僅僅出來一次,完整解鎖自己全部的進度。
這說明,一次性解鎖,就是可以做到的。
“我們可以加快進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