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將他們完全罩住,潮濕而悶熱的空氣充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他揉了揉眼睛,意識還不大清醒。
前一天晚上,綜藝節目的詭異還有臥室裡隨處可見的攝像頭,讓他完全睡不著覺,幾乎是一整個晚上都睜著眼睛,害怕會出現什麼在他意料之外的狀況。結果狀況倒是沒有出現,他這個小孩子的身體先撐不住了。
吃過早飯之後,他們從彆墅出發,沿著小島邊沿繞了很長一圈,試圖尋找其他能夠接收到信號的地方,或是其他住在島上的居民。
但這些努力,最終都是無用功。這座小島麵積不大,極其荒僻。島上唯二的建築,一是這座他們正在居住的廢棄彆墅,另一處,就在距離彆墅不遠的位置,是一座高聳入雲的灰色高塔。高塔原本應該是用於瞭望的軍事設備,門口被層層厚重鐵門鎖住,尋常人根本進不去。他們隻能在高塔前試探了一遍信號,而後無功而返。
雨後潮濕的空氣和長時間運動所流出來的汗水,幾乎將衣物完全打濕。疲憊至極的眾人回到彆墅以後,四散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原本就疲倦不堪、整夜未眠的柯南,更是直接倒在了床上,連眼睛都睜不開。
一直睡到了這個時候,他才逐漸清醒過來。
他從床上爬起來,抓起床頭的眼鏡戴在臉上,迷茫地掃了四周一眼——
“小蘭姐姐?”
無人回應。
狹小的房子裡除了他以外,空無一人。
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柯南的心驟然跳快了一瞬。
他皺著眉、從床上蹦了下來,匆忙套上運動鞋,小跑著衝出門去,在樓道裡大聲喊道:
“小蘭姐姐,你在哪裡?”
“小——蘭——姐——姐——!”
稚嫩的童聲在樓道乃至整棟彆墅裡回蕩,分散在其他房間的人全部都被驚動,疑惑地推開門朝外看。
開門聲和木質地板被踩踏的聲音此起彼伏,但毛利蘭依舊沒有回應。
不詳的預感愈發加重,仿佛虛空之中有一隻大手緊緊攥住了他的心臟。
柯南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埋著頭衝進後廚和兩側走廊,全都一無所獲。
門前的空地、門口的花園、眼前的小路,全部都沒有人。
毛利蘭憑空消失了。
·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不是隻是一個普通綜藝嗎?我們不是被邀請過來參加遊戲的嗎?先前出了那檔子事,斷電斷網沒信號也就算了,現在倒好,怎麼回事啊到底!”
胡子一片潦草的毛利小五郎,暴躁地撓了撓雞窩似的頭發。
他在客廳的地板上反反複複走來走去,嘴裡的話一直念叨個不停。
“為什麼小蘭和那兩個人會一起消失?小蘭和他們兩個完全不認識,怎麼可能會和他們一起出去?而且那兩個家夥還是情侶,說不定是一起把小蘭給拐賣了!”
除了毛利小五郎之外,餘下四人,臉色同樣算不上好。
剛剛,在柯南發現毛利蘭不見之後,所有被驚動的人,繞著彆墅翻找了所有的房間。
他們這才發現,消失不見的不隻有毛利蘭,還有畫家田中由美和醫生竹下真涉。
這三個人一起消失了!
毛利蘭和屠夫一起消失了!
安室透眉頭緊皺,眉眼間是深深的懊悔。
他早就知道屠夫的身份,早就深知對方是一個變態殺人狂,但先前礙於直播,此後礙於自己的身份,一直沒有直白地點出這一點,隻是自以為是的認為,他隻要看管好屠夫,就可以及時製止對方傷害到彆人。
現在的結果是,屠夫還是帶走了毛利蘭。
這其後掩藏的可能性,讓安室透根本不敢去深思。
可是他明明時刻關注著對方的房間,為什麼還是會讓對方一個人離開?
對方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離開的?
管家才是昨天晚上出現在花園的人,屠夫為什麼要帶走毛利蘭?
“這不就是一個普通的綜藝嗎?”
毛利小五郎仍舊繞來繞去,抓著頭發。
“這不就是一個——”
柯南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綜藝!正常的綜藝不會給出這麼高昂的獎金,那一對情侶當中,有人盯上了小蘭姐姐。”
“某些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不計後果地一頭栽進去,真的很愚蠢。”
身材清瘦的管家站在大廳中央,冷冷地槽了一句。
他的目光冷漠地掃過毛利小五郎,轉頭看向柯南。
“下午一點的時候,我曾經撞見過竹下真涉,說明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消失。此後三個小時裡,對方一直沒有打開過房門,說明他一直都沒有出來,但是現在他卻不見了,你覺得是為什麼?”
“……一直沒有出來,卻不見了?”
柯南愣了一下,顧不上去思考對方為什麼偏偏要主動和他說話。
“因為……密道?”
他的眼睛驟然亮起。
“這個房間、這個彆墅裡有密道!有人帶走了小蘭姐姐,竹下真涉也是通過密道離開?!”
“那就趕緊去找吧。到目前為止,才過了三個多小時,說不定還來得及。”
管家的嗓音有些壓不住,他率先衝上了二樓,朝著竹下真涉的房間走去。
·
“砰!”
角落裡忽然傳來巨大的聲響。
原本在二樓苦苦搜尋的眾人,紛紛朝著聲音響起來的地方聚集過來——
隻見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轉角下方,樓梯形成了一個三角形的雜物間,早就年久失修的壁燈沒能夠散發出任何光亮。金發青年站在一片黑暗中,單手將手電筒舉在胸前,刺眼的白光照著他的下半張臉。
他臉上的神情異常凝重。
金發青年調轉手上的手電筒的方向,朝著下方照去——
“我發現了一個地方。”
掀開通向二樓的樓梯下方拐角處的地板磚,一陣陰涼直逼麵門。
一個向下延伸的水泥樓梯,就這樣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這個樓梯完全由水泥澆灌而成,在手電筒的映照下,兩側的牆壁上滿是血手印和血色長條。這些血手印的大小參差不齊、方向不一,但都較為纖細,像極了女孩子在掙紮逃亡時,驚慌失措地按在牆壁上的印記。
糟糕的預感,在一瞬間攫住所有人的心臟。
在毛利蘭失蹤之後,他們在這棟彆墅裡找到這樣的地方,下麵究竟會有什麼,沒有人知道。
越是往下走,血腥味愈發濃鬱,而且這種血腥味並不全是新鮮的,還混雜著凝固好久的陳舊腐朽氣息,以及些許福爾馬林與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這股味道濃鬱到,仿佛能夠從空氣當中重新冷凝成血液,再落下來。
下到一半之後,樓梯忽然分成兩股。一股沿著對側的方向往上方走,一眼望不到儘頭。另一股則繼續向下延伸,仿佛要一直深入地下。
安室透舉著手電筒,朝著向上的樓梯照了照。
“這應該是通向外側、或者是通向竹下真涉房間的樓梯。你們之前雖然沒有在他房間找到通道,但這也有可能是因為,那個通道藏的位置太過於奇特。”
他轉過頭,沉默了一瞬,開口道:
“現在是要分成兩路,一路向上,一路往下嗎?”
“沒必要再分開,從血腥味的源頭來看,下麵的問題顯然更大。”
上方的樓梯沒有任何氣味,就算毛利蘭真的被人從上方帶走,也能證明她此時尚且是安全的。
如果真的在下麵,那才糟糕透頂了。
·
他們沿著樓梯一步步往下走,手電筒始終隻能照亮一小片區域。
如果試圖在牆壁上尋找開關,隻能摸到一手潮濕黏膩的液體,不需要動腦想,也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毛利小五郎的聲線也開始抖動起來。
“這個彆墅裡麵,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這完全就是一個騙局,我現在才想起來,當時接到的那個電話,那裡麵的聲音和那個醫生很像。”
“……”
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才想起來,真的不會太遲嗎?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彆墅應該是竹下真涉和田中由美的。”
黑暗當中,安室透把自己知道的情報和推理到的信息混雜在一起說了出來。
“他們盯上了毛利小姐。以獎金為誘惑,騙取毛利先生上當。”
“在這之前,應該有某種在征兆才對啊?我從來都沒覺得小蘭有得罪過誰,怎麼會——”
毛利小五郎忽然噤聲。
事實上,所有人在同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整個地下室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安室透隨手舉起的手電筒,維持著一個固定的高度和角度,手臂不停抖動。
在那個手電筒所照亮的一小片區域裡,有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子。
在透明無色的液體當中,一張寬大的、如同豬皮一般的、表麵光滑還帶著毛發的物件,被人用一人高的支架固定在液體裡麵。
黑色的頭發在液體中揚起。
罩子最前方,用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
田中由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