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黑方毛利蘭(2 / 2)

鑲嵌著鋼釘的靴子沒有絲毫損壞,反倒是鋒利的手術刀被震出一絲裂紋。

更糟糕的是,他的手腕被對方驟然間施加而來的巨大衝擊力震麻,根本握不住手術刀,快要裂開的手術刀也跟著脫手飛了出去。

他的目光下意識隨著手術刀掉落的方向望去。

竹下真涉甚至來不及調整自己的位置,來不及找到新的武器,來不及和對方對視、看看擅自闖進來的人究竟是誰——

還沒等到他抬起頭,又是一陣熟悉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之聲。但這一次的目標好像不是他的手臂,而是——

他驚恐地抬起頭,瞳孔猛地放大,深褐色的眸子裡,倒影出一個閃著銀光的鋒利鋼釘。

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一次借著椅子的力道騰空而起,修長的身體在空中旋轉,帶著鋼釘的黑色長靴直直衝著他的麵部掃了過來。

竹下真涉接連向後倒退了好幾步,直到後背抵上高塔的牆根、退無可退時,他才停了下來。

但奇怪的是,那個不停進攻的人也停下了攻勢。

直到這個時候,竹下真涉才來得及看清楚對方的樣子,他稍一抬眼,便徹底愣在了原地。

同樣的五官、同樣的目色、同樣的發型,站在他對麵的女孩,有著一張和毛利蘭一模一樣的臉。

兩個毛利蘭?

不,不一樣。

原本的毛利蘭看上去要柔弱許多,即使有著很好的武力,但大部分時候就像一把收進劍鞘裡的劍,沒有展露出任何鋒芒。

但這一個毛利蘭,鋒芒畢露。

她眉眼之間的冷意,甚至比另一個毛利蘭更像他的母親。

從震驚到興奮,竹下真涉用了不到三秒鐘時間。

兩個女孩子長得一模一樣又如何?雙胞胎、克隆、易容、整形隨便什麼理由。竹下真涉從來不關注這些,他真正在意的是——

這是一個全新的、更棒的獵物。

她的性格和柔弱的母親幾乎是背道而馳,無論是眉眼之間的冷冽、飽含怒意的神態,還是衝他而來的致命攻擊,都遠遠偏離了印象當中、那個柔柔弱弱、備受欺負的婦女形象。

但不知道為什麼,反而是對方的這種樣子,更能夠激起竹下真涉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衝動。

垂在身側的手指逐漸恢複直覺,他再一次把手指節往內扣,感受那種骨頭快要裂開的痛苦。

對方剛剛展現出的武力並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隻是在獵取獵物的路途上多了一點艱難險阻而已。

越是艱難,最後取得、享用獵物的時候就會愈發興奮。

血液上湧,呼吸加快。

背在身後的手,悄悄在牆上搜尋儲存武器用的暗格,竹下真涉的臉上,硬生生扭曲出一副溫和的笑容,他假模假樣地開口道:

“或許,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談什麼?談你卑劣的戀母情結嗎?”

毛利蘭站定在原地,視線不著痕跡地從對麵的巨大窗戶上掃過。

竹下真涉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

[戀母?怎麼快進到這一步了?]

[指路上一集,竹下真涉長期收集和母親長相相似的年輕女孩,把她們的皮扒下來泡在培養液裡,做成一個個大型手辦。我也懷疑竹下真涉對他母親有什麼特殊情感,總是在找母親的替代品。]

[變態,懟得好!]

[那他現在發現小蘭和他想象中的柔弱少女不一樣,武力值超高,為什麼還是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那你是不準備配合了嗎?”

竹下真涉的手指已經碰到暗格的蓋子——

“也不是不可以配合你。”

毛利蘭話鋒一轉。

“剛剛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隻要你先想清楚一件事,我一定配合你。”

她一邊注視著對方的手臂,一邊往前走,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一直覺得你很矛盾。一方麵,你不停尋找著和母親長相相似的人、將她們以玩家的身份騙到島上,借著遊戲的名義實施暴力,發泄私欲。”

“但另一方麵,你又對母親抱有極深的依戀,希望那些與母親長相相似的人能夠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在你的描述當中,你說過你的母親因為柔弱而備受欺淩、早早離世。我嘗試將之理解為,因為對早逝母親的愛恨交織的情緒,你天然仇視那些脆弱的女性,但又希望讓那些柔弱易碎的女性以另一種方式、永遠留在你的身邊,對嗎?”

竹下真涉沉默了一瞬。

連他自己也沒有想明白,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動機到底是什麼。

記憶裡的那個女人,已經離開太久了,很多東西都開始褪色。他隻能依稀記得她哭泣的雙眼、憔悴的神態、柔弱可欺的外表,以及跪在下水道旁邊的樣子。

他甚至已經記不清,對方究竟是如何離開這個世界的。像是疲勞過度,又好像是被客人磋磨地太過。

在後來的很多年裡,他一直想要找到和母親相似的人。他不能接受被拋棄,所以一定要讓對方永永遠遠無法離開。而這其中最好用的方法,就是讓對方死在這裡。

這樣做不對嗎?

他想不明白。

“我明明隻是在幫助她們而已。”

竹下真涉的神色再一次興奮起來。

“這個世界太糟糕了,像她們那樣脆弱的人,終將自己走上墮落滅亡的道路。我隻是想要幫她們選擇更好的結局!這有什麼不對的嗎?我隻是不想讓她們像母親一樣,因為柔弱而走向滅亡。我是在保護她們!”

[這輩子都沒見過這種奇葩……]

[救命,警察怎麼還沒有到?我現在希望小蘭一腳飛踢,讓他從塔上掉下去了。]

[那樣犯法!樓上警告!]

[哪裡來的爹味渣滓?可以尊重一下女性的意願嗎?柔弱隻是性格,又不是病?]

[因為母親早逝而變態的普信男?]

[這玩意就沒有救了好吧!拉出去埋了。氣得我都不想再看下去了。小蘭現在應該已經安全了吧?]

·

“柔弱?”

毛利蘭忽然挑出這個詞語,用一種堪稱玩味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你以為,你記憶當中的母親是真實的嗎?你說她柔弱,所以總是在尋找和她相似的女性。”

對方的表情明顯出現一絲裂縫,那雙深褐色的眼睛裡帶上疑惑,似乎不明白毛利蘭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毛利蘭頓了一下,用一種近似於疑問的語氣、歪著頭提問道:

“但是你沒有發現嗎?當我開始反抗你、當我展現出足夠的實力、當我不再柔弱可欺,按照你一開始的說法,你應該會對我徹底失去興趣,因為我已經不再像你的母親。”

“但事實恰恰相反,你反而對我產生了更大的興趣。”

她忽然間抬手,手指直直地指向竹下真涉背在身後的手。

“你甚至已經拿到了手|槍,就為在無法用武力製服我的時候,用武器壓製我。你遲遲不肯開槍,是不是為了人皮的完整性?”

“!”

竹下真涉猛地瞪大眼睛,扣進扳機的手指顫抖了一下,手|槍差點走火。

他的脈搏驟然間加快,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方窺見了自己的意圖,還是因為那個關於母親的奇怪猜測。

他記憶中的母親,明明一直都是一副被欺負的樣子。

怎麼會呢?

“記憶是會騙人的,但潛意識不會。”

毛利蘭再度往前走了半步,此時她距離竹下真涉,隻剩下一步之遙。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距離——對竹下來說。

在這麼近的距離裡,□□的作用會被大幅度削減,反而是近身攻擊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

毛利蘭滿意地站定在原地,用一種質疑的口吻提問道:

“你在尋找母親的替代品,但你找到了我,你有想過為什麼嗎?為什麼記憶裡柔弱可欺的女性,會和給你造成這麼大壓迫感的我相似?”

“開什麼玩——”笑。

竹下真涉愣了一下。

記憶裡那個熟悉的、總是被欺負的黑發女子,再一次浮上腦海。

他見過無數次,對方被欺淩的背影,卻完全忘記了欺淩之後,對方的正麵長什麼樣子。

“你的母親被欺負之後,會抱著你哭泣嗎?她會送你上學嗎?她有對你說過任何訴苦的話嗎?她有過哪些堅持不住的時候,她想過把你送到孤兒院嗎?”

沒有。

全部都沒有。

記憶裡全都是母親遭受欺淩的背影,從來沒有正麵的擁抱、安慰、訴苦、哭泣。

為什麼沒有呢?

竹下真涉手裡的槍掉在地上,原本拿槍的手,開始瘋狂捶打著腦袋。

“當然,我隻是隨便問一下,如果你覺得冒犯,我們可以再換一個話題。”

毛利蘭往回倒退了幾步,微微抬手,指向對方垂落在身側的手指。

“另外,你又開始了。在我們交談的這段時間,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竹下真涉緩緩低頭,才發現自己再一次把手指指節往內扣,拚命往下壓。

指節處傳來劇烈的疼痛,他的內心卻得到了一股詭異的滿足感,仿佛內心當中一直以來空缺的那一部分,被徹底填滿了。

“我很早之前就想要問你,這是一種很痛苦的自虐行為,一般人不會有這種習慣性的動作,除非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但你也說過,你的母親柔弱不能自理,永遠隻會被欺負,那你為什麼習慣性做這個?”

黑發少女步步緊逼,話題一個接著一個,直擊對方的心理防線。

竹下真涉在思想上一退再退,後背緊緊貼著塔的內牆。

為什麼有這個習慣?

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習慣?

他下意識把指節內扣,十指連心,劇烈的疼痛在一瞬間傳到大腦。

因為……

遙遠的記憶當中,對待客人總是笑容滿麵的黑發女郎,會在關上房門之後,揪著他的頭發把他拽到下水道旁邊,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塞進下水道口狹窄的長條形縫隙當中,然後把整隻手往下折。

尖叫和呼痛的聲音,會在一瞬間充斥整個浴室。

聽他痛苦的呼喊聲,是壓力很大、精神狀態極度糟糕的母親唯一的消遣方式。

母親的工作性質,決定她必須在那些大腹便便的客人麵前卑躬屈膝,備受欺淩,完成客人的一切要求,無論是在皮膚上燙煙頭、喝下廁所的臟水還是其他一些懲罰方法。

但是等到客人離開之後,原本柔弱可欺的母親,會在一瞬間變換成另外一副模樣。其他人施加到她身上的痛苦,全都會被母親重新施加到他身上。

他也想起來了。

母親從來沒有逝世。

是他被拋棄了。

是他長的太大,已經過了躲在櫃子裡、不發出聲音的年紀。

所以母親把他拋棄了。

記憶裡留存下來的片段,全都是他的幻想。

因為他更想要當那些客人,他想要看見母親在他麵前卑躬屈膝的樣子,想要看到她柔弱可欺的一麵,所以記憶中隻留下了被他完全美化過的畫麵。

是他主動帶入了客人的視角,忘掉了自己曾經遭受過的虐待。

一直以來,他都試圖以一種拯救者的姿態,帶著這些柔弱的女性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你隻是想要找到一個不拋棄你的人,其實很簡單。你曾經距離她很近很近了。”

眼前的黑發少女,莫名開始往後退,迅速和竹下真涉拉開了距離。

“有一個人,她早就知道你在做什麼,知道你手上的罪惡,但她毫無三觀和道德、近乎瘋狂癡傻地愛著你,甚至不惜成為你的幫凶。”

“原本你們或許可以成為一對監獄夫妻。但是,好遺憾啊,田中由美她已經死掉了啊。”

“她已經死在那個地下室裡了。是你親手把她殺掉的。”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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