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那天晚上趁亂逃竄出去的共犯!”
眼前的這位刑警,還在滔滔不絕地進行著牛頭不對馬嘴的推論。
其核心思想,似乎是想把那個倒黴警察和他一起打成犯人。
明明隻是來送一個錄音筆、順帶著作證,結果卻反被扣留、甚至被扣上共犯大帽子的赤井秀一:……
萬萬沒想到,那個小孩的猜測竟然變成現實。
在已經上交了錄音設備的情況下,他究竟是怎麼被打成共犯的啊?
腹部的槍傷,還在隱隱作痛。
這個地方的傷,是他昨天晚上追逐組織的人時,被一群莫名其妙衝出來的人伏擊、所留下的傷口。襲擊他的那群人清一色裝備了槍支,從普通手|槍到近戰步|槍應有儘有。他還沒有調查清楚對方具體的身份,但也隱約有些猜測。
赤井秀一瞥了站在他對麵的刑警一眼,默不作聲地垂下眼來。
在證據如此明顯的情況下,對方依舊做出這種不合理的判斷。這究竟是是日本警方的辦案水平太差,還是——
他永遠沒辦法說服一個、故意裝傻的人?
“如果我是共犯,那我回來乾什麼?來自投羅網嗎?”
長穀部愣了一下,思路並沒有被打斷。
“你和你的同夥犯下惡行之後,你率先逃離現場,而你的同夥留下來處理監控和殺人現場的狀況,準備把整件事推脫成意外。但你們沒想到,警方慧眼如炬,發現了你們的陰謀!”
“我有錄音證明,也已經把錄音文件交給你了。這還不足以證明我、以及那位無辜的刑警先生的清白嗎?”
這句話仿佛終於問到了點子上,長穀部冷笑一聲。
“錄音有很明顯的剪輯痕跡,你以為我們看不出來嗎?”
“……那是因為,錄音筆一直都是開著的,裡麵錄下了我自己的一部分隱私,所以我截斷了離開居酒屋之後的音頻。”
那天晚上,他在進入居酒屋之前就打開了錄音筆。錄音筆連接著網絡,會自動上傳錄到的音頻。
那個錄音裡麵,錄下了他和店長的對話,涉及到組織內部機密,不可能全部放出來。
但除掉那段機密之外,整個音頻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如果你重新鑒定這個錄音,就會發現錄音的前半部分沒有經過剪輯。”
“我怎麼知道你剪輯了什麼內容?或許就連整個錄音,都是你聯合店長偽造出來的——”
·
審訊室外裝有擴音設備,將長穀部將一的話清清楚楚地傳了出來。
萩原湊近單麵玻璃,目光一瞬不轉地、盯著那個一直自說自話的長穀部,臉上的表情逐漸沉了下來。
如果說,之前的針對還可以當做單純的巧合、亦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嚴謹,對方現在這番話,實在是超過了普通警察辦案時的態度。絞儘腦汁想要把殺人的鍋扣到鬆田身上,即便證人已經主動上門,仍然不願意放棄扣鍋……
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個新來的刑警是不是彆有用心。
既然這樣,那就隻能靠他了。
萩原轉身望向長穀部的副手,目光稍凝,言辭嚴肅地問道:
“這個證人送過來的音頻文件,我可以聽一下嗎?”
“欸?可是那個音頻被人剪輯過——”
“沒有關係,我想聽一下。”
·
“哐當!”
看守所鐵門被推開、所發出的巨大聲響,讓原本昏昏沉沉的鬆田,驟然驚醒。
他扶著牆壁站了起來,長期不進食所帶來的不良反應,使得他的眼前一片昏花。
鬆田使勁晃了晃腦袋,才勉強看清、他的眼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看守所蹲得還算舒服嗎?”
某位一天不見的幼馴染,站在鐵柵欄的外側,用一種他無比熟悉的挑釁方式詢問道。
他穿著一身長及膝蓋的黑色大衣,明明是晚春燥熱的天裡,他的脖頸上、卻還圍著一條密不透風的白色圍巾。
“……你不熱嗎?”
其實本應該,針對對方的挑釁做出反擊。
但不知道為什麼,鬆田的視線,一直凝在那條白色圍巾的下擺上。
頭一個蹦到腦子裡的,反而是這個、有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嘴巴還再一次快過大腦,他順嘴問出口。
麵前的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沒有回複,單隻皺著眉掃了他一眼。
“你難道不想知道,案件目前的進展嗎?”
“……”
鬆田頓了一下,移開視線,重新坐回地上。
看守所隻有一張單人鐵床,擺在最裡側,如果想要靠近門口,隻能選擇坐在冰涼的水泥地麵上。
從喝酒到中招、再到醒過來、殺人現場、被抓捕,這一係列過程在他的記憶裡,不過隻占據了十幾分鐘的片段。一切進展都太快了,以至於他還沒有緩過神來。在看守所裡蹲了差不多快一天時間,他才勉強找到些實感。
被人誣陷的滋味糟糕透頂,被人當場逮捕的畫麵、和幼時雜亂的記憶糾纏在一起,讓他一整夜都沒怎麼睡著。
但好在他身邊的大部分警察,全都相信他。這一次的嫁禍看上去格外明顯,搜一的那些刑警應該能夠找到線索。
鬆田拿頭抵著柵欄,片刻之後才開口:
“問了又有什麼用處,我也不能幫我自己破案。人不是我殺的,那條街附近全是監控,警方遲早能查出真相,抓住真凶——”
“警方真的能夠查到真相嗎?”
平靜到有些奇怪的聲音,在他頭上響起。
鬆田的心臟陡然跳快了一瞬。
他的頭皮莫名發麻,下意識抬起頭、望向站在門外的萩原——
隻見對方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半長的劉海遮住半邊眼睛,剩下的一隻微微眯著。
那隻藍紫色的眸子,罕見地顯出一絲冷意。、
“你……”
什麼意思?
鬆田下意識往後仰了仰,瞳孔微縮。
門外的萩原緩緩蹲下身,和鬆田的視線保持齊平。潔白的圍巾下擺被他及時提起,沒有沾染到半點塵土。
他緩緩開口,一字一頓地重複了自己的問題。
“你真的相信,警方能夠查到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