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露出很期待的笑容。
“好可惜我穿的是防水服,血滴根本留不下來,很快就會流走。如果早知道會遇到你,早知道你要對我開槍,我一定會穿著白色的襯衫,那樣棒極了,整件白襯衣都會被染紅,你說對吧?”
現場一片死寂。
降穀零攥著槍的手微微顫抖,瘋狂想要往回收,但礙於對方的動作,沒辦法移動。
“看吧,你開不了槍。”
諸伏景光撩起眼皮,冷漠地掃了對方一眼。
“你的手在抖,連槍都拿不穩。雖然你的理智判斷,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景光,但你開不了槍。你會想一千遍一萬遍,萬一呢?萬一站在這裡的這個人,是未來的諸伏景光、是平行時空的諸伏景光、是被控製的諸伏景光,真的開槍了,死掉了,該怎麼辦啊?”
他後退半步,伸手揮開槍口。
“你開不了槍的。”
“……就算我開不了槍,我也不可能讓你逃掉。”
舉著槍的手已經完全僵硬,直到現在還在不停顫抖。
降穀零壓下內心起伏的心緒,認真地反駁著。
“不,你抓不住我的。”
從選擇拔槍的那一刻,就已經輸了。
“既然你開不了槍,就該到我反擊了。”
青年眨了眨眼睛,抿著嘴露出一個十分溫和的笑容。
“從現在開始,不是我逃不掉,是你逃不掉了。公安先生,再見。”
·
警視廳。
意識仿佛懸在一處溫暖的河流當中,無根無底地四下漂流。
半夢半醒間,好像有人在他耳旁喊他的名字,但當他回過神來,卻什麼都沒有聽見。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嗆人的火藥味和煙塵。
鬆田陣平抬手揉了揉眼睛,完全忘記自己最開始所處的環境,直到熟悉的聲音從他耳側響起——
“你醒了?”
“!?”
他猛地睜開眼睛,卻隻看見一片漆黑。
四周沒有一絲光線,夜視能力最好的人,也看不清周圍到底是什麼。
……他該不會是被爆炸的衝擊波壓迫到腦神經,然後失明了吧?
“停下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幻想,隻是因為這裡沒有燈而已。”
萩原研二的聲音在距離他很近的地方,好像是……對麵?
鬆田陣平猛地坐了起來,伸手往前摸——
最先摸到的,就是一塊厚實的大衣料子。貌似是對方穿在身上的大衣。雖然還是沒有搞明白,為什麼在這麼暖和點天氣裡還要穿著大衣,但……
“我們沒死?!”
“……鬆、開、”
在一片黑暗中,萩原研二冷著臉,毫不留情地推開那隻扒拉到他衣服上的臟手。沾了那麼多灰塵,如果弄臟了他的圍巾就糟了。
今天晚上,真的是他前所未有的大翻車。
BOSS最開始安排給他的任務,隻是想辦法阻止對方調查監控。但沒想到他去遲一步,對方已經看到了該看到的東西。
按照常理,他應該立即沿用B計劃,利用警報響起來的間隙逃走——
結果他一時不察,反被用手銬銬住。
被手銬銬住也不是什麼很大的事情,大不了解開手銬之後直接離開就好了,偏偏警視廳裡還裝著炸彈。
原本可以借用BOSS的卡牌係統直接離開,現在反而要和對方一起上演《生死驚魂》、《奪命狂奔》,最後在《戰地炮火》中達成《地下室禁閉》的特殊成就。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氣,本想要壓下怒火,反而被空氣當中的煙塵嗆到喉嚨,瘋狂地咳嗽了好幾聲。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驅散掉進眼睛裡的灰塵,啞著嗓子解釋道:
“都已經進了地下室,還想怎麼死?警視廳的地下室,哪怕隻是一個裝雜物的,也全部是防空洞的配置。你還想怎麼死?”
“不如把死法說出來,讓我試試看怎麼幫你?”
“……”
由於對方的語氣過於陰陽怪氣,鬆田陣平本能性地察覺到對方的氣憤。
他下意識選擇閉嘴,然後換成另一個話題——
“所以我們現在在哪裡?”
“……警視廳安全樓梯的地下室。你失憶了?難道爆炸的衝擊波不僅影響到了你的視覺神經,還壓迫了你的海馬體?”
“。”
鬆田抽了抽嘴角,越發確信自己之前半夢半醒間的猜測被對方聽見了。
但樓梯下方的地下室……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地方之前好像是雜物室吧?
“這個雜物室好像是密封的吧?平時用作堆雜物,所以沒有設置第二個出口,進出隻有最上方的那道安全門,連窗戶都沒有?”
“那道門已經被外麵的碎石完全堵住了。好消息是頂上全是碎石,間隙足夠空氣通過,所以這裡的空氣雖然稀薄,但不至於缺氧。”
黑萩雙手抱臂,陰陽怪氣地開口道:
“恭喜你啊,抓住我了。但現在警視廳沒了。”
“!”
鬆田愣了一下,終於想起他頭頂上被炸得滿是斷壁殘垣的悲慘警視廳。
對!
他還沒有問清楚這倒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家夥到底是誰。
原本,他還可以勉強判斷對方的立場,但經過剛剛到事情之後,對方連立場也變得很奇怪。
如果對方真的是炸掉警視廳的犯人,為什麼還要折返回來救他?
在經過剛剛的事情之後,很多陰謀論都敗下陣來。
如果是萩原研二的話,無論是哪個萩原,應該都是一樣的吧?
他下意識揪住對方的大衣下擺,即使待在密閉空間,他還是擔心這個家夥再一次消失。
“你還沒有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誰?對警視廳的地形這麼熟悉、又提前知道爆炸的時間地點,你該不會是未來的萩原研二,提前預支了爆炸的信息,所以回到現在改變什麼東西?”
黑萩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為,等待著他的應該是對方的質問——
關於為什麼要炸掉警視廳,又或者是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究竟抱著什麼樣的目的、和之前的東大爆炸案有什麼關係之類的問題。
結果這家夥最關注的,竟然是他的身份嗎?
而且居然往科幻的方向去猜……
他有點想笑,但不太好笑出聲。
但這家夥都已經這麼猜了——
“為什麼我一定要從未來回來,就因為我提前知道警報和炸彈的信息嗎?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就連炸彈也是我裝的?”
“如果炸彈是你裝的,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跑?你明明可以解開手銬,一直留在即將爆炸的警視廳做什麼?”
鬆田像是連珠炮似的追問道:
“不要告訴我你想確認炸彈,炸彈早在半個多小時之前就已經全部安裝完畢了。也不要說你想要看到警視廳爆炸的樣子,因為真正的犯人隻會站在觀賞性最好的位置、觀看警視廳的爆炸。”
對方語速極快地接上後半段話,不僅堵上所有漏洞,還再次將話題再次引向他。
萩原研二訝異地睜大眼睛,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落入對方的言語陷阱了。
這個家夥……
是他主動承認自己知道炸彈的事情,那就沒辦法解釋他為什麼留在這裡,除非實話實說——
“我來替你回答吧,因為你了解我。你知道把你綁在這裡的我,無論如何都會趕回來。所以你在這裡留到了最後,對嗎?”
鬆田思路極快地列出所有可能。
“如果你不承認這個,你就必須得承認你是來自未來的萩原研二,為救人返回這個時間點。無論哪一種可能,你之前的舉動——都是為了救我。我說的沒錯吧?
明知道炸彈隨時會爆炸,卻依舊留在這裡,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為什麼要懷疑你?”
“……”
完全反駁不了。
因為知道這個家夥無論如何都會回來,所以在問清楚炸彈爆炸的具體時間和地點之後,他選擇留在這裡,以免這個黑毛混蛋被炸彈炸個正著。
但現在完全解釋不了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從警視廳的正門撤離,因為外麵全是警察。
反正警視廳遲早會爆炸,他原本就打算好、從BOSS的卡牌係統裡撤離警視廳。
但對方不知道這一點。
在對方眼裡,他甚至變成了坦然赴死也無所謂、沒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的人。
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
要知道,他是很惜命的。就算不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命,他也得保住彆人的勞動成果。畢竟那個家夥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才把他從那個破爛世界撈走、帶到酒廠、再帶到這裡。如果就這麼隨隨便便死掉了,也太虧了。
但現在被抬到這麼高,連惡人模式都開啟不了。
而且這偏偏是個密室,他根本沒辦法用合理的方式從對方麵前消失。
總不可能等待警視廳的人把他們挖出來吧?到時候更加走不掉。
要麼把事情說清楚,要麼就徹底打碎對方的世界觀,直接原地消失。
萩原研二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選擇性放棄。
他靠在身後的牆壁上,聽著對方層出不窮的問題。
“快點選一個啊?是平行時空的研二,還是未來的研二啊?其實我有想過,如果是未來的研二,你憎恨地對象應該是安裝炸彈的人,而不是警視廳。但你說過你不是警察,所以你是平行時空的研二嗎?你經曆了什麼啊?”
“……”
“一直不選,我明白了,果然是平行時空的研二!但你為什麼會這麼恨警察?我其實不太了解平行時空的事情,最多看過幾部電影。一般來說,好像是不同的選擇造成不同的影響,帶來截然相反的結局。所以你那邊的警察到底做了什麼?你一直穿著很厚的大衣、帶著圍巾,是那個圍巾有什麼意義嗎?你很怕冷嗎?”
“……”
“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曆了什麼,但總覺得如果居高臨下點評,是一種很不負責任的事情。所以在你主動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之前,我不會評價你現在正在做的事情。但其實,裝炸彈的人不是你吧?”
“……”
“我之前懷疑過你,但現在仔細想想,那個機械音的聲音和你的聲音不像,性格也完全不一樣。如果是你,應該會用另外一種方式。還有之前東大的炸彈,也不是你的習慣。如果非要說清楚,那個炸彈反而很像是我自己的手筆。我想,既然會有一個平行時空的萩原研二,那是不是也——”
“閉嘴!”
·
【係統,卡牌返回係統的時候,可以帶著自己觸碰到的東西,對吧?】
【是這樣沒錯。怎麼了嗎?】
【那規則是否限製過,這個“東西”必須是非生物?】
【……好像沒有?】
【那就沒事了。】
久川悠翻過那兩張同時給他發消息的卡牌,在卡牌背麵留下一模一樣的回複——
[可以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