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萌拿著小風扇在路上走著, 走在她前麵的是平陵鎮派出所的民警劉姐,台風的影響已經在長亭市消失,市區裡被水淹的地方已經大致修整好了——但這不包括一些特殊的。
比如說前山村的李阿公家裡, 沒錯,就是那個“我很懂是你不懂, 你這個不懂的人不要來指導我這個懂的人”的那個李阿公。
當暴雨越下越大, 風也越刮越大的時候, 大部分人都撤離了, 隻有李阿公和他的大兒子不肯撤離, 兩個人一個70多歲,一個50多歲,如出一轍的固執,劉姐他們隻好給他們說了一大通安全注意事項, 自行撤離了。
然而事實證明,再多的注意事項也比不過特大暴雨的侵襲, 李阿公家裡的房子雖然才修不久, 但奈何地基不穩, 房子建得再好, 也猶如空中樓閣, 根本不穩定。
李阿公家的房子就直接有了最壞的結局——塌了。
李阿公本人的腿部骨裂,手臂骨折, 說起來並沒有傷到要害部位,但因為年紀太大了,輕傷也變得仿佛重傷一般嚴重,現在在醫院住院,李阿公的兒子雖說小腿也受傷了,但畢竟年紀稍輕一些, 情況沒那麼嚴重,於是等恢複了一些就出院。
——出院以後李阿公的兒子李躍進就開始跟著其他房子受損的村民們一起去村委會談房子重建問題了。
前麵已經說過政府會給農村居民購買房屋保險,尤其是這種天災摧毀的房子,保險公司會來確定房子的損害程度,並給予保額賠償。
其他村民都沒有什麼大問題,畢竟人家提前撤離了,房子裡麵都收拾得很好,沒有人受傷,狀況雖然不好,但還算淡定。可他家就不一樣了,家裡一共就父子兩人,現在全都受傷了,他們當然也要求政府負責。
儘管法律上並沒有規定政府要全權負責醫藥費,但是長亭市政府還是包了醫藥費。並且要求應急辦乾事和負責前山村的民警經常來盯著重建,關愛病號。
——因為這件事,薑萌和幾個負責勸說居民撤離的乾事民警這個月績效獎金都沒了。這還是幸好沒出人命,如果出了人命的話,搞不好就不隻是扣獎金了,還要挨處分。
她們一路走著,很快走進了前山村,因為村上現在全都在進行重建的工作,進村的水泥路上全部都停的各種貨車,她想開車進來根本就不可能。
好在最近天氣好,不再下雨,因此重建的速度還是挺快的,薑萌和劉姐一起走進村子裡的時候,剛好碰到有一家受損不那麼嚴重的村民已經將屋頂的瓦片都鋪好了,徹底地完成了重建,有不少人都在這裡祝賀他們家。
雖然房子被破壞了,但自己也沒花幾個錢就又重建好了,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這戶人家還開心地買來了一些糖,給大夥都發了點,薑萌和劉姐也被分到了幾塊糖,她倆感謝一番收下了。
揣著糖走向村裡麵地勢稍低的地方,這裡就是李阿公的家了,他本人還在醫院沒回來,因此一進來就隻看到了他的兒子李躍進正坐在門口幾塊幾塊地整理琉璃瓦,把隨意卸下來的瓦片堆成一個小堆兒。
這些琉璃瓦都用非常堅固的稻草紮成一捆一捆的,表麵包裹了一層亮亮的釉質,看起來非常光滑,是村民們都很喜歡用的瓦片。
見到兩個人走了過來,李躍進臉上也禁不住露出了笑容:“薑乾事,劉警官,你們來了,來喝點水吧!”
他的表現還是很熱情的,不但是因為人家是曾經試圖救他命,是他自己固執不肯走,才落到現在受傷的下場,還因為國家幾乎補貼了他們家的所有損失,讓他們感受到了溫暖。
這話說起來其實是有點可笑的,有點馬後炮的意思,但薑萌和劉姐都已經習慣了,這還算好的呢,還有很多無論國家和政府對他多好,他都覺得是人家欠他的人,那真的是屢教不改。
劉姐問道:“李叔,這房子修得怎麼樣了?”
李躍進回答:“還成,再來10天半個月的也差不多了。”
薑萌站在院門口,看著裡頭的那棟還在修繕的2層小樓,心想現在基建方便,10天半個月想蓋個新房子也不是不可能,這李阿公家裡的房子還真是受損不小。
另一邊李躍進給兩人也講了:“實際上我這個跟重蓋個房子也差不多了,地基都重新搞的……”
兩人把李躍進所說的房屋修繕進度記在了本子上,就離開了她家,繼續挨家挨戶地去詢問情況,這就是他們的日常工作。
而當走到了村中間的一戶姓朱的人家時,院子裡正有一個穿著一身沾滿了泥點子的工作服的看上去四五十歲的大姐在哭天喊地,嗓門特彆大。
薑萌和劉姐對視一眼,兩人趕緊走過去。
劉姐上前去把這大姐扶起來:“朱大嫂,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朱大嫂原本淚流滿麵地在哭嚎,轉過頭一看,扶著她的是管他們這片的劉警官,立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地站了起來:“劉警官,我要報警!”
劉姐驚訝道:“出什麼事了?”
……
朱紫茵是長亭市華光高中的一名畢業生,在6月份剛剛結束高考且因為成績不錯,被父母獎勵了川省旅遊。當然家裡是不放心她自己去旅遊的,這次朱紫茵是和她的表姐譚茜茜一起去的,譚茜茜畢竟已經快30歲了,同行的還有譚茜茜的男朋友,安全上還是不用太過擔心的。
——這當然是朱紫茵的父母在此之前所想的,可事實卻並不如此,就在剛剛,朱大嫂就接到了譚茜茜男朋友的電話。
朱紫茵和譚茜茜失蹤了!
據譚茜茜的男朋友孟越說,昨天晚上他們三個人準備去逛夜市,自己是被女朋友支使去買奶茶的,兩人原本在燒烤攤旁邊等著他,結果等他回來卻不見人影了。
他已經在本地報了警,但現在並沒有結果。
……
聽完朱大嫂的講述,劉姐變得嚴肅了起來:“先和我回所裡。”
……
郴風縣是位於嘉國西南方向祁州自治區河洛市的一個小縣城,這個小縣城是全國聞名的貧困縣之一,一直是屬於被幫扶的對象,主要還是因為他們這裡交通不便,土地又天然比較吃虧,最近一直在發展山區畜牧和特色茶山。
朱紫茵和譚茜茜醒來的時候是被關在一個破舊的大房子裡的,兩人身上所有的財物都被收走了,手機更是不見蹤影。
手腳都被粗糲的繩子綁著,嘴巴也被膠帶纏了好幾圈,渾身上下沒有哪是不疼的。
和她們一起被綁著的還有九個女孩子,年紀都不大,最小的看起來小學應該都沒有畢業,臉上稚嫩得很,都沒有發育。
朱紫茵驚恐地看著周圍的這一切,低下頭就看到一窩螞蟻正在地上轉來轉去,似乎還想要爬到自己的身上去,因為她被磨破而在流血的手腕散發出了味道。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到了這裡,隻知道當時她們在逛夜市的時候,表姐的男朋友,突然說附近有一個很火的劇本殺店,她們進了一個網上很火的劇本殺店,他們交了錢以後就被帶到了一個黑漆漆的房間,然後突然有人從背後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股酒味,在黑暗中持續了一段時間,再之後就不知道了……
但是現在事情變了,這樣朱紫茵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逃跑,被綁得實在太緊了,像是電影電視劇裡的那種自救技能根本就用不上,就算是想要互相幫助都是不可能的。
她自己動彈不得,而旁邊自己的表姐譚茜茜則是腦袋上都被打破了一塊,可能因為傷口不深,所以現在已經結痂了。
她順著房屋的小窗戶往外看,知道現在應該已經到了白天了,而她們絕對不在之前的城市了,應該是人販子……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自己現在在哪?朱紫茵已經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就在她默默地觀察環境的時候,這個破房子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有幾個人從外麵被推了進來,原來又是十幾個女孩子,現在這個屋子裡已經被推進來了20多個人,每一個都是女孩子……
把他們推進來的是幾個五大三粗,非常邋遢且不修邊幅的男人,一看就是乾粗活的,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用視線掃了一下整個屋子,看著她們仿佛根本不在看人,而在看牲口。
這時候從門外又走進來了一個挺著啤酒肚的矮個子男人,朱紫茵目測這個人的身高絕對不超過一米六,然而他卻是這些壯漢的老板。
朱紫茵聽到其中有個人喊他“廠長”。
然後這個廠長用並不標準的普通話問道:“這批玩具來路清晰嗎?”
這批邋遢男人中出來了一個染了一頭黃毛的道:“都清晰,而且完全是按照客戶要求買過來的。”
朱紫茵和同樣心情沉重的表姐對視了一眼,對於他們稱呼被綁架的女孩們為玩具都感到非常恐怖且不適。
隻聽他們這麼幾句話就能夠知道這絕對是一個有秩序且嚴密的拐賣組織,他們對於拐賣這件事情輕車熟路,不知道已經做過多少喪儘天良的事情了。
說客戶客戶就到,很快就有個年紀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男孩從外頭跑進來,看都不看屋裡一眼:“廠長,客戶們都來了,要讓他們看看貨嗎?”
廠長點了點頭:“讓他們進來吧。”
他們說話的聲音並沒有刻意放小,似乎是真不把這一屋子的女人當人,譚茜茜自己也特彆害怕,她下意識往表妹身邊挪了挪,想著要把她擋起來,但是因為她自己也被捆得很嚴實,所以哪怕一點點小動作做起來都非常費勁。
朱紫茵感激地看著譚茜茜,強忍著沒有哭出來,她現在害怕極了,總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可能就交代在這兒了……
過了大概兩三分鐘,又是那個男孩領著一大堆人走了進來,走進來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男的,也有兩三個中老年女性,這些人穿得都非常整齊,就像是參加什麼重要活動似的。
當然無論是朱紫茵還是這屋子裡清醒的其他女性都知道,這些人穿得鄭重很可能就是要花錢買重要貨物了……
“廠長”見到這一群“客戶”,先是有些洋洋自得地笑了笑,隨後用奇貨可居的語氣說道:“大夥都來了?來看看我們這一批貨,都是年輕的,身體很好,長得漂亮好生養!”
客戶們大多有些尷尬又暗藏興奮地笑了笑,眼睛控製不住地看向地上被放好的女人,有幾個還忍不住搓了搓手。
廠長道:“咱們今天這批貨呢,有三個價格,未滿十八歲的一個檔,十八歲到二十五歲的一個檔,二十五歲以上的一個檔,放心,不存在年齡詐騙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抓起,就在他腳邊的一個小女孩,朱紫茵覺得那個女孩也就十四五歲,已經嚇得淚流滿麵,但是因為嘴被捆住,所以根本出不了聲。
廠長“推銷”道:“比方說這個,這我們從江南那弄來的,才十三歲,多水靈,放家裡養兩年就能給孩子當媳婦,平時在家還能幫著乾點兒活,養兩年就跟你們一條心了。”
人群中有個人往前擠過來,是一個留著一點小胡子的中年人,他先是伸手摸了一把那小姑娘的臉蛋,隨後問道:“那這小姑娘是照著小玩具還是大玩具的價?”
廠長道:“都大玩具啊,這波都是大玩具。”
中年人點點頭,頗為心動地瞧了一眼小姑娘,看得小姑娘更害怕了。
廠長問道:“要嗎?要的話給你便宜點,三萬一個。”
那小胡子中年人點了點頭:“十三歲挺好的,我兒子今年十六,備著吧。”
這麼快就推銷出去一個,廠長顯得很滿意,他繼續往前走了兩步,讓站在一旁的壯漢直接抓起來一個長頭發的女孩子:“這個年紀應該是二十一,上過大學,現在已經能生養了,有人要嗎?這可是這一批最漂亮的一個。”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問了一聲:“這身體也太好了吧,彆管不住……”
廠長哈哈笑了兩下:“肯定不會,今年的我們都幫著管教,你們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先把腿打斷了,跑也跑不了。”
屋子裡的女孩子們聽到腿打斷都瑟瑟發抖,然而還是有人不放心:“腿打斷了還得給她買藥啊,再說直接咬舌自儘咋整?”
廠長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要這麼說的話,牙也是可以拔掉的……”
花這麼多錢買回來的女人,要是自己一頭撞死什麼的指定是不行的,他笑了笑:“這種四萬塊錢一個的我們管售後,回頭上你們家指導一下環境,絕對讓她死不成,安心過日子。”
朱紫茵看著這些完全不把她們當人的賣家和買家,她心裡憤怒又害怕,看來今天這個廠長是要把大家都賣掉了,可是他們憑什麼呢?
廠長做出保證後,旁邊的一個中年女人道:“那也行,這個長得漂亮的我就定了,我兒子喜歡漂亮的。”
朱紫茵就和表姐一起看著廠長一個一個的把屋子裡的女人全部都推銷出去,很快就走到了她們麵前……
而這回跟著過來的人也就隻剩下一半了,廠長讓人把朱紫茵拎起來:“這個十八歲,正年少的,看看養得多好,皮膚白,我們這兒的好貨……”
他話還沒說完,譚茜茜就蓄足了力氣,一頭撞向了他,大概是因為沒想到被捆得這麼嚴實還能有人反抗,所以廠長毫無防備直接被譚茜茜撞了個倒栽蔥。
朱紫茵驚呆了,她倒是知道表姐之前學過跆拳道,但沒想到她爆發力這麼厲害……可是朱紫茵還是忍不住搖頭,沒用的,他們這麼多人,表姐頭上還有傷,不可能打得過他們……
被撞倒了的廠長很快被扶起來,他憤怒地看著譚茜茜,嘴裡不乾不淨地罵了起來:“你這個****,看老子不弄死你!”
他回過頭對身後跟著的屬下說:“把她帶走,給兄弟們玩玩兒!”
那壯漢點了點頭,眼帶興奮的上前抓起一直在掙紮的譚茜茜把她拖出去,譚茜茜被關了一個晚上食水未進,就算能有一瞬間的爆發力哪裡能夠反抗,那個抓住譚茜茜的男人隻是在她後腦勺敲了一下,譚茜茜便頭暈眼花,一瞬間渾身都失了力道,隻能任由他拖走了。
朱紫茵緊緊盯著表姐,她後悔了,她不應該在高考後喊著要旅遊,更不應該在陌生的地方晚上出門,否則他們怎麼會到達這樣一個地步……
怎麼辦怎麼辦……朱紫茵的眼淚很快就瑩潤了眼眶,表姐會被他們弄死的……這些殺千刀的壞蛋,怎麼還不死啊!
“唔唔唔……”朱紫茵的喉嚨發出含糊地吼叫,她已經快被這幫人逼瘋了!
譚茜茜的眼淚也流了出來,她也後悔了,她不該帶表妹出門的,她才考上了最心儀的大學,怎麼能夠有這樣的遭遇,她一輩子都毀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