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一點，背著雙肩包的顧行下車。
鼓西小區近在眼前。
道路兩旁香樟樹依舊綠意盎然，幫他遮住了八月毒辣的陽光。
顧行嗅著香樟的特殊香氣，歸鄉心切的他腳踩樹影大步走進自家商店。
門口新裝了鈴鐺，顧行一推門就會發出著圓潤悅耳的聲響。
他心裡吐槽還想問一聲賣不賣半島鐵盒，便聽見老媽的聲音，“回來了？”
嗓音溫和。
顧行心頭一暖，忍不住上前給了站在櫃台前的中年婦人一個擁抱。
老媽上下打量著顧行。
雖說這兩個月和兒子也會視頻通話，但終究隔著手機。
此刻親眼見到，她下意識看看顧行的體態，確定兒子沒瘦，這才放下心來，“看樣子那邊條件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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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挺好的，”顧行讓老媽放寬心，“每天大魚大肉，飯菜很豐盛。”
不止如此，隊伍偶爾還出去聚餐，論飲食質量比家裡要強上不少。
看喻文波迅速膨脹起來的體型就能看出VG飼養員的功底如何。
兩人寒暄一陣，老媽便催促顧行趕緊回家，“你爸都快要做好飯了，你回去先洗澡，我等一刻鐘再上去。”
兒子好不容易放假回來，顧母自然不想著繼續開店，打算休息半天。
顧行踏入鼓西小區，爬山虎囂張的盤踞居民樓牆外，頭頂仍舊是熟悉的架空線，編織構造出一張密網。
一切都和他離開時沒有什麼不同。
顧行左右張望，一路上還不忘與碰到的街坊鄰居聊天。
這畢竟是個老小區，大部分業主在這裡住了十幾年，平時經常去顧家開的商店買東西，一來二去都知道商店老板家有對龍鳳胎兄妹，相貌和學習成績非常出眾。
顧行社交能力滿分，記憶力也相當不錯，當初閒暇無事時在商店幫忙取快遞送東西，知曉很多業主的家庭情況和姓名。
他碰到熟人時，臉上還洋溢著極具親和力的笑容，“高大叔今天又是您買菜……買這麼多豬肉啊？”
對方大夏天穿著白汗衫，胖的都快看不見脖子了。
據說零幾年A股大牛市，高大叔賺的盆滿缽滿，足夠他下半輩子財務自由，又急流勇退避開了後續的下跌，提前退休享受養老生活，水平之高人稱鼓西小區巴菲特。
見顧行朝自己問好，高大叔慈眉善目，“今兒乳豬賣相好，我就買了隻豬仔回家吃。”
他緊接著又問，“聽說你在滬市那邊當職業選手……我兒子挺喜歡你的，能跟你抽空合張影嗎？”
顧行沒想到還有這種要求，“這次假期我回來待不了太長時間，下次吧，下次一定！”
高大叔倒也沒在意，揮揮手同他告彆。
顧行快步往小區內部前進，快到自家樓下時，看到前方有一道佝僂身影，一手推著老人逛菜場經常用的小拉車，另一隻手還拎著一堆水果，連忙上前幫忙。
“李奶奶，又買那麼多東西？”
氣喘籲籲的老人見顧行要接過自己手裡裝滿菜的小拉車，忙不迭地跟他道謝，“真是麻煩了，外孫今天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想著做點好吃的，一不小心買太多了。”
顧行這次回來就住兩三天，因此也沒帶行李箱回來，正好可以幫忙拎東西。
“您這話說的，大家都一個樓上的，舉手之勞……”
顧行發現李奶奶神色中都透露著高興。
印象裡她外孫比自己小上三四歲，而且成績一直不錯，今年正好中考。
稍加思忖，顧行大概能猜到對方開心的原因。
“您外孫考得還不錯？”
他主動給李奶奶遞話題。
果不其然。
一句話就打開了李奶奶的話匣子，“可不是，超常發揮考上鎮中了，雖然不是什麼創新班，但是家裡已經很滿意啦……”
她對此很是驕傲。
能進入鎮海九年義務製教育的最佳歸宿，在一般家庭裡絕對是件值得慶賀的大事。
顧行笑著應和兩聲，幫忙拎著小推車上了三樓，臨走前他靠著一張乾淨俊朗的臉以及精通交際的溝通能力，被李奶奶塞了兩顆脆桃以示感謝。
看著老人關上防盜門，他方才邁開長腿，三步並做兩步一路往樓頂跑去。
剛剛踏上頂層的7樓，對麵沈家的大門就被輕輕推開。
身穿家居服的沈關山探出腦袋，澄澈目光中滿是欣喜。
顧行與對方四目對視，怔愣一瞬伸出手來。
“吃桃子嗎？”
這問題給沈關山問懵了。
她原本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顧行的臉上，目光向下偏移，這才發現對方手裡居然拿著倆桃！
沈關山猶豫片刻，“你拿回去給顧盼吃吧。”
就兩顆桃，三個人不夠分。
“管她乾嘛？”顧行把桃子塞進沈關山手裡，“讓顧盼想屁吃去。”
沈關山見他執意要給自己，隻能無奈收下。
“你下午有事嗎？”顧行腳踩在最後一級台階上，這樣女孩反而要比他更高一點。
身高一米七出頭的沈關山能平視顧行的臉，貪戀的將對方五官刻進腦海中。
她奇特的腦回路又開始跑偏。
受顧盼影響，沈關山暑假看過幾部瑪麗蘇言情。
其中一本形容理想型男主是刀削般的麵龐。
她當時看到這裡，第一反應就是刀削麵，連帶著肚子都餓了，而後便疑惑的在腦中想象什麼人能長成‘刀削般的麵龐’。
思前想後，似乎隻有海綿寶寶裡的痞老板完美符合這個要求。
現在看到顧行的臉，沈關山總算清楚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型。
不是帥到慘絕人寰的那種程度，不過五官標誌俊逸，外表乾淨身材頎長，笑起來陽光和煦，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想什麼呢？”顧行的手掌在她眼前上下晃動，這才喚醒了沈關山。
她記起自己還沒回答對方的問題，穩定心神開口說道，“下午顧盼約我出去看《寒戰2》。”
顧行腹誹兩句。
早不看晚不看，偏偏等自己回來，又拉著沈關山出去玩兒。
顧行感覺顧盼就是故意的。
這麼一想，剛才從李奶奶手裡拿了兩個脆桃沒分給她的愧疚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明天你學完車回來，咱倆去鼓樓轉轉？”顧行提議。
寧波由於曆史原因，市裡坐落著不少年代久遠的鼓樓。
鼓西小區的名號也由此而來，顧名思義，鼓樓的西邊。
距離最近的一處鼓樓在鎮海中學旁邊，有時周末小禮拜會有不少學生到那裡散步遊玩。
顧行等人從前經常在那裡閒逛。
沈關山想也不想，便立馬答應下來。
“那就明天見？”
顧行見沈關山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嘴角微微上揚，打算掏出鑰匙回家。
“等等……”沈關山叫住了他，頭也不回的跑進屋裡。
不多時又跑了回來，手裡拿著印有顧行Q版頭像的應援條幅，頭像旁邊是男槍、豹女、盲僧等英雄的卡通圖案。
沈關山雙手把條幅扯開，望向顧行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清澈，“能幫我簽個名嗎？”
他沒理由拒絕，從背包裡找到一支馬克筆，在Q版頭像旁邊按照淘寶5塊錢設計出的簽名款式，龍飛鳳舞簽下自己的名字。
沈關山小心翼翼的將其收好，“等決賽，我就帶著你簽名的條幅去現場應援。”
顧行和她道彆，剛打開防盜門，就發現妹妹坐在沙發上擺弄著電視遙控器。
“呦，”顧盼上來就開始陰陽怪氣，“這不是大明星嗎？怎麼大不巧回來了？”
顧行立馬開啟應急裝置，冷嗤一聲本能回懟，“我是個錘子的帶明星，你見過一個月就賺這麼點錢的帶明星嗎？”
而後扮做恍然大悟狀，“差點忘了，你掙的還沒我多呢，那和你比我確實算大明星。”
“用我給你簽個名嗎？合影也行。”
顧盼氣得張牙舞爪，上來就想捶顧行後背。
這時顧父才從廚房裡探頭出來，“盼盼彆跟你哥這麼說話……”
“老爸你拉偏架！”顧盼對此非常不滿。
顧父倒是相當淡定，“要不是你先找茬，能吵起來嗎？”
聽到這裡，顧行差點笑出聲來，“看到沒有？明眼人都知道你沒事找事。”
顧盼見老爸扭過頭去繼續炒菜，壓低聲音衝著顧行說道，“彆以為我沒聽見你剛才在外麵說什麼……”
正如她之前所說。
屋子不行。
特彆是隔音，簡直差到極點。
況且頂樓平時除了查水表之類的員工，壓根沒外人會來。
顧盼剛才在打開電視時，就隱隱約約聽到屋外有一男一女正在聊天。
鼓西小區屬於典型的一梯兩戶，7樓總共就隻有顧家與沈家。
本著最基礎的推理判斷，顧盼就知道是顧行和沈關山在外麵相談正歡。
“說什麼了？”顧行覺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下午找關山看電影，我明天不能找她出去遛彎？搞雙標是吧？”
顧盼一時語塞，平素伶牙俐齒的她哼哧哼哧半天，也沒有想到回懟顧行的辦法。
最後隻得扇扇鼻子，“你能不能趕緊洗澡去？”
寧波8月天氣和上海差不多，潮濕無比像是把高溫空氣糊在後背上似的。
顧行趕了火車又跑回來，一路風塵仆仆，自然出了不少汗。
他先去洗了把手，然後當著妹妹的麵把脆桃子給吃了。
顧盼滿頭問號，感覺他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等顧行洗完澡出來換上一身乾淨衣服，老媽正好關店回家。
父親關掉已經年邁到不起什麼作用的油煙機，把最後一道魚端上餐桌，大家各坐一角準備開飯。
“隔壁小沈呢？”顧母和顏悅色問顧行。
顧盼拿了4雙筷子回來，趕緊搶答，“關山學完車回來就在外麵快餐店買了盒飯，我讓她過來吃也不答應。”
兩個女孩報的同一家駕校，每天隻學一上午。
顧母想明白了其中緣由，連連搖頭感歎，“這孩子……前兩天還在網上給我買了條褲子。”
沈關山社恐是社恐，情商也低於正常人平均水平。
但這不代表她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以往上學時沈關山基本住在宿舍，偶爾才回來一趟，到顧家串門的頻率不高。
如今北大開學前她天天待在家裡，顧母見沈關山家裡就一個人也沒人做飯，三番兩次的邀請她來顧家蹭飯。
沈關山盛情難卻，可是又不好總來。
就顧家這經濟條件，養活顧行顧盼兄妹兩人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自己要是天天去蹭飯，隻會給彆人增添負擔。
因此她隔三差五才會來一次，沒事還網購點顧家商店不賣的生活必需品，權當是報答。
顧父岔開話題，“快嘗嘗這肉鰨魚，不過現在還禁漁，冷凍的口感會稍差一點……”
和很多海濱城市的家庭一樣，顧家吃海鮮大多以清蒸為主。
肉鰨魚長相不太好看，不過肉質肥嫩，口感相當不錯。
見顧行連續夾了幾筷子，明顯對這道菜評價很高。
顧父心滿意足，又饒有興致的問道，“昨天晚上我和你媽還看VG的比賽，你們既然能贏春季賽冠軍，夏季賽豈不是要奪冠了？”
“沒那麼簡單的，”顧行跟他解釋，“這遊戲版本變化很大，和傳統體育不太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