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全, 好福氣啊。”清晨的百德新街早早升起了炊煙,街坊們互相打招呼。
口水全帶著女友出現在街頭,小時候口水全經常流哈喇子,所以人送外號口水全, 長大後這個習慣改了, 但是外號一直留下來。他是明哥的下屬, 在金店當銷售員,工作一直勤勤懇懇, 前陣子女友懷孕,兩人住到一起。
明哥羨慕地看著兩人,他長得比口水全靚, 個比口水全高, 還是一家金店的店長,連口水全這樣的人都能找到女友, 他到底差在哪兒啊。
他還在發呆時,明叔從後麵給他一巴掌,“發什麼呆呢,我要吃小籠包,趕緊排隊啊。”
明哥戀戀不舍收回視線, 明叔順著他剛剛的視線瞅過去, 又罵罵咧咧起來,“你瞧瞧人家口水全, 工資沒你高,長得沒你靚,他都娶上老婆了,你呢?攢了那麼多年老婆本,你留著下崽子呢?趕緊找啊。”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冰室, 街坊們聽到兩人的爭吵聲,紛紛取笑明哥,“你想娶媳婦啦?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我表哥家的侄女長得很靚,你一定會喜歡的。”
明叔忙湊過去,“多大年紀啊?正不正點?我兒子挑剔得很,長得不靚,他看不上。”
明哥見老豆這麼詆毀自己的名聲,有些不高興,“我哪裡挑剔,找老婆看的是眼緣。”
明叔乜了他一眼,“那我給你介紹個醜的?”
明哥被他堵得說不出話,揮了揮手,“我不用你介紹,我自己找。”
明叔哼了哼,“你自己找,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還是我來介紹吧。你人麵沒有我廣。”
轉眼過去三天,明叔就從眾多街坊介紹的人中挑中一個各方麵都出色的兒媳,他與興叔約好時間,興叔將女方叫到冰室。
興叔給明叔介紹,“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阿美,是我的鄰居,善良又樂於助人。上回就是阿美勸我不要買磁療床墊,可惜我那時候昏了頭沒聽她的。但是她真的很熱心,現在年輕人少有這麼熱心的。”
明叔打量阿美,長相不怎麼出挑,個子也不高,但是一看就是溫柔賢惠的靚女,他滿意點點頭,“好好,我去叫我兒子過來。你們先點,我已經跟老板說了,待會兒我結賬。”
興叔示意阿美點餐,正是大中午,兩人點了份叉燒飯和開水白菜,再配上一碟泡菜。
飯菜很快端上桌,但是明叔和明哥遲遲不來,興叔示意阿美先吃。
另一邊,明叔急得團團轉,看著兒子店內的員工,“你們事頭哪去了?我不是告訴過他,讓他中午陪我吃飯嗎?”
銷售員安仔解釋,“剛開始確實是這樣,但是臨時接到老板的電話,他就急急忙忙打車過去了,好像是接一批新貨。馬上到了休假日,結婚人會變多,我們金店生意也會火爆。”
理由合情合理,明叔有火發不出,隻能耐著性子等兒子。眨眼過去半個小時,遲遲不見兒子過來,明叔隻好給興叔和阿美賠禮道歉,“他剛剛接到老板電話,要接貨。沒辦法,望你們諒解。”
阿美搖頭說“沒事”,興叔有些不高興,但阿美已經說不介意了,他也隻能作罷。明叔送兩人出冰室,迎麵看到明哥從車上下來,西裝革履,一派精英模樣。
街坊們紛紛打趣,“哎喲,人靠衣妝馬靠鞍啊,明哥也有這麼靚的時候。”
明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打算進店,就聽到身後有人喊自己,明哥一回頭就對上老豆憤怒的眼神,他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老豆,我是沒辦法,臨時有事。你放心,我下午保證陪你吃飯。”
明叔不想當著阿美的麵教訓自己兒子,立刻給阿美介紹,“這是我兒子,張誌明。32歲,未婚。”
阿美上前介紹自己。
……
“怎麼樣?”送走阿美和興叔,明哥到蘇神算冰室吃飯,點了一份碟頭飯,還沒坐下,明叔就追在屁股後頭問。
明哥搖頭,“不怎麼樣。”
“你挑什麼挑!阿美多好啊,小學老師,長得靚,人也溫柔,你不要挑花眼了。”
明哥滿臉無奈,“老豆,找老婆要合眼緣才行,我不喜歡這個類型的。”生怕老豆還要煩自己,他又告訴對方一個爆炸性新聞,“我已經看上一位靚女了,馬上就會追她。我不會娶不到老婆的,你儘管放心。”
他說話時滿臉春光,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現象,明叔也來了興致,“誰啊?做什麼工作的?多高?家裡做什麼的?”
明哥見他嘮嘮叨叨問個沒完,“你問這麼多做什麼,等我追到了,自然會帶回家給你看。現在先低調。”
明叔隻好忍耐住好奇心,“行行行,我不問,你自己追吧。”
**
又是一個早晨,相對於平時的熱鬨祥和,今天就要刺激多了。一大早就聽到有人在蘇神算冰室門口哭。等走近一看,原來是口水全,街坊們紛紛上前詢問情況。
“為什麼哭呀?你老婆呢?”
“她還不是我老婆,我們還沒領證結婚呢。”口水全一邊抹眼淚一邊說。
“為什麼沒領證?肚子都大了,沒有結婚證,多麻煩啊。”街坊們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口水全,儼然把他當成不想負責的賤男人。
口水全委屈,“不是我不想領證,是外父不同意。還說如果她敢結婚,他就死給她看。我們隻好先同居。”
外父在粵語是嶽父的意思。
“等孩子生下來,他看到自己的外孫就同意了。”有人勸口水全想開些。
提起孩子,剛剛恢複平靜的口水全將頭搖成撥浪鼓,“她不見了。昨晚她半夜想吃荔枝,我說她矯情,沒買。早上醒來她不見了。”
街坊們紛紛指責口水全不對。
“孕婦有時候嘴巴是刁了點,不就是吃荔枝嗎?這個月份沒有新鮮荔枝,你不會買個凍荔枝或是荔枝乾嗎?你怎麼能罵她‘矯情’呢。”
“就是!換我,我也被氣跑了。”
“大晚上一個孕婦能跑哪呢?你有沒有去她娘家找找啊?”
口水全搖頭,“我不敢!”
看著他這窩囊樣兒,街坊們來氣,“不敢也得去啊。要不然她真聽老豆的話,把孩子打了,我看你怎麼辦?現在打個孩子方便得很,去鵬城跑一趟,當天就能出院。”
一聽要流掉孩子,口水全臉色煞白,忘了害怕,正好前麵有個巴士停下,他跳上車就走。
街坊們看得目瞪口呆,“這巴士是不是到他外父家啊?都快當老豆的人了,做事怎麼還這麼毛躁?”
“誰知道呢。這孩子也不容易。”
……
冰室早高峰過去,蘇念星將電視打開。之所以不在最熱鬨的時間段打開,一來是因為食客們說話聲音太大,電視聲音被蓋住,二來也是怕食客們坐下來就不走了,影響生意。於是她就等高峰過去再開電視。
街坊們就在這時陸陸續續進來看電視。當大家看得正熱鬨時,外麵傳來哭聲,街坊們探頭往外一看,就見口水全驚慌失措從對麵小跑過來。
他身後並沒有跟著靚女。街坊們猜想他接人並不順利。
“口水全,你條女呢?”
條女是粵語女朋友的發音,條仔是男朋友,許多香江人會用馬子來稱呼女朋友。剛開始這個詞帶有侮辱性,現在是中性詞。不過百德新街的街坊為了跟古惑仔區分開,一般都稱女朋友為“條女”。
口水全崩潰大哭,“不見了。外父一家搬走了。”
街坊們麵麵相覷,肯定是老豆不同意,強行帶著女兒搬家,跟口水全斷了。
街坊們紛紛安慰口水全,“你們還沒有結婚,也不受法律保護。這事不好說。”
口水全趴在桌上哭。
就在這時明哥從外麵興衝衝走進來,有街坊看到他這身打扮,“明哥,你最近打扮得這麼靚,跟孔雀開屏似的,你在拍拖嗎?”
明哥打量自己的西裝,“這麼明顯嗎?”
街坊們一聽這意思,看來是追上了,全都好奇圍過來,“誰啊?多大年紀?在哪工作啊?”
連珠炮彈似地問題一個接一個,明哥受不住,“以後再告訴你們吧。剛剛拍拖,請諸位叔叔伯伯們讓我手下留情。等我們修成正果,我一定給你們送請柬。”
街坊們笑了,“好!我就等著了。”